四二四事件的回顧 (下) 刺蔣的失敗是成功的開始—– 也談刺客心理學

要有刺客才會有暗殺這件事。那刺客是如何產生的,不少學者與文字工作者著了不少墨。新聞工作者Kris Hollington 的《Wolves, Jackals and Foxes: The assassins Who changed history》將刺客分為三類:求取名聲的個人 (wolves),職業殺手 (jackals),與要做政治訴求的新手 (foxes)。學者James W. Clarke 的《 American Assassins: The Darker Side of Politics》則將刺客分為四類:第一種刺客視他們的做法為政治理想而自己可能犧牲。第二種刺客要求的是強烈的自我中心慾,要被認可,要地位。第三種刺客為病態人 (psycho-paths 或socio-paths),覺得生命沒意義不如將社會都毀滅掉。第四種刺客為精神病患,有幻想或妄想症。美國的安全機構 U.S. Secret Service也於1999年於Journal of Forensic Sciences發表了他們的研究報告:Assassin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An Operational Study of Recent Assassins, Attackers, and Near-Lethal Approachers)。他們訪談了從1949年以來被關在獄中的刺客共83人。大致的發現是80%都事先有精心策劃。一半的刺客的目標不是固定的,暗殺的對象有改變過。雖然刺殺的對象是政治人物但絕大部分的刺客動機都不是政治的,要的是解決自己生活上的問題與名聲。有些刺客有考慮逃亡的路線但有些刺客想藉暗殺一事一了百了。值得一提的是U.S. Secret Service 的研究以美國的刺客為主,而暗殺在美國這個有制度化的國家裏是改變不了政局的,也難免政治暗殺大都與政治無關而以私人問題為主。
回到台灣的黃文雄於2003年10月17日的Taiwan News總合周刊第101期發表「四二四刺蔣事件的回顧與反思」。黃文雄回憶他從小就不是「乖囝子」,對學校的管教方式有很深的反感。退學,留級,記過都經驗過。由於對英文有興趣,因此在當時的國際學舍結交幾個外國朋友。有機會接觸及讀到美國的另類資訊。當時他接受一個美國朋友Chuck的建議,不要於留美時只跟自己人來往,否則難以見識到美國與世界。黃文雄說他於1964年來美留學後雖與台灣人社區有所連絡,但始終和其他各國學生有所來往並同住。「這種做法對我的美國經驗 (甚至我後來二十五年的流亡) 有著相當的影響」。
黃文雄於1964年9月來美留學。六十年代的美國是個動盪的年代。女權運動,黑人的民權運動,反越戰,及各種社會運動一波接著一波。六十年代也是個反傳統、反文化體制 (counter-culture) 的年代。1967年的夏天十萬年青人聚集在舊金山的Haight-Ashbury,啟動了Summer of Love的嬉皮革命。1969年在紐約的Woodstock之三天音樂會聚集了40萬年青人。黃文雄稱此世代為Sputnik世代,因為蘇聯於1957年發射Sputnik人造衛星。緊張的美國大增研究所招收優秀的外國學生到美國留學。黃文雄來美的第一年就透過鄭自財的介紹與陳以德見面而走上台獨之路。雖然認同台獨,「但對台獨的內容以及達成目標的策略,卻仍在探索中」。由於蔣經國是明顯的接班人而他的數度訪美 (1953, 1963, 1969) 也激發暗殺他的討論。當時的台灣人有想雇用殺手的,有考慮遠距離的狙擊手的。黃文雄說他興趣不高,直到鄭自財和賴文雄邀他討論台灣人自己來做後他才認真起來。黃文雄也開始思考暗殺蔣經國的政治意義。為此他還與兩個生死之交的外國朋友討論這個計劃。這兩個左傾的朋友都反對,認為那是一種個人主義的行為。黃文雄的論述有四點。第一,「雖然必須使用武器,暗殺蔣經國的首要意義還是政治性的。因此必須由一個普通的台灣人去做,才能凸顯其政治意義」。第二,「如果台灣是一個國家領袖的繼承機制已經以民主規範制度化的國家,暗殺將沒有意義」。第三,「對當時相對沉寂的反對運動可能有某個程度的鼓舞作用」。第四,「蔣政權在越戰中既然是華盛頓的幫兇」,削弱蔣政權有可能幫助越南人民的獨立戰爭。
在那個時空背景及那種論証下,黃文雄於1970年4月24日於紐約的廣場旅館向蔣經國開出了台灣人的那一槍。
黃文雄那一槍對當時的反對運動,尤其是海外台灣人的台獨運動的影響是頗為深遠的。台灣最後一位黑名單的他目前擔任台灣促進和平基金會的董事長,推動人權,也推動廢除死刑運動。雖說他的暗殺蔣經國是針對制度而非個人,不過當年將蔣經國判處死刑而欲執行之但如今卻推動廢死難免予人今是昨非的意味。政大畢業的他於刺蔣後也遭政大徹底除名而找不到有這個校友。時代變遷之下在2012年的政大85周年校慶校方欲頒發傑出校友獎給黃文雄,表彰他對台灣民主、自由及人權的貢獻,低調的他婉拒出席。
暗殺常是會改變歷史的,但常不是刺客要的或所欲見的。曾經將黨政軍特一把抓而遭台灣人懼恨的蔣經國如今卻享有良譽,即連一些綠營的人也對他恭譽有加,說來有點令人覺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蔣經國是否於後來「從良」了有待史家評斷。但有趣,或者說是諷刺的是黃文雄的刺蔣失敗卻多多少少引導致後來蔣經國下的台灣社會開始成功的走上民主自由的道路。 (系列完)
李堅

中華文化的說文解字──數典忘祖

國共兩黨用以批鬥台灣獨立的武器之一是「台獨是數典忘祖」。這種說法固有其漢文化的背景,但其手法不過是個統戰的伎倆罷了。可笑的是有些綠營人士也依此邏輯去論述為什麼台獨不是數典忘祖,而更有人遠赴中國去參拜他們的祖籍地,以示慎終追遠,不忘本。

祭拜祖先是一種很普遍的文化,不只漢文化與非洲文化,許多歐洲文化也有祭拜祖先的文化遺留。我們也知道台灣的原住民有祖靈之說。在所有文化中只不過漢文化將祭祖文化發揮到淋漓盡致。不但有祖宗牌位的設立,祖譜的編撰,定期的膜拜及特殊的命名法。這也使得一般人將祭拜祖先等同於漢文化。底下我們就來看祖先牌位與祖譜的意義。

祭祖對一個文化的功能來說,不外是祈求該族群的生存與壯大。壯丁的多少是農業社會的生產要素,而這也多少說明了祭祖對農業社會的重要性。據一些學者的研究,祖宗牌位的來源始於陽物崇拜,也就是一種對fertility deity(繁殖之神)的祭拜,希望能多子多孫。這種繁殖之神在各種文化都有,不計其數。男相女相都有,而女相居多。再說祖譜吧,大部份的祖譜不但不正確,而也常造假。祖譜中是沒有女性的,那就已經錯了一半了。而編寫祖譜的人也常「去蕪存菁」。姓李的人都變成了唐太宗李世民的後代,而姓曹的不會說他們是曹操的後代。

對祭拜祖先的人來說,你可知道你們祭拜的祖先是誰?就人類的經驗法則來說,大部分人知道養育他們的父母,也大多知道祖父母,但知道曾祖父母的人就不多了。對曾祖父母之前的人就大概都不知道了,頂多是有些傳說而已。很多人誤以為他們的祖先(比方說20代前在中原地區)是兩個,而紛紛的繁殖到他們如今的大家族。這種說法在生物學上及社會學上的一般思考模式下,只對了一半。讓我們來逆向思考一下。

每個人都有一父一母,有兩個祖父,兩個祖母,四個曾祖父,四個曾祖母……,依此類推。也就是說你的祖先數目是2的次方數計算的,是一個geometric progression。當你算到你的前十代時,數目就已達到一千多個人,當你算到前廿代時,你的祖先數目就已達到一百萬人,當你算到前三十代時,你的祖先數目就超過十億人。在這種想法下,你的祖先是誰呢?

了解了你的祖先的龐大數目你就能了解純種是一個可笑的觀念。在東方社會裡因為面像差異不大,「炎黃子孫」之邪說便甚囂塵上。但在美國這個多種族的社會裡,祖先及種族的觀念也都受到了考驗。以美國黑人而言,黑人的定義其實是社會定義而非生物定義。三十多年前路易斯安那州通過議案,若一個人的黑人血液少於32分之一的話,則他可以被當白人,也就是說,若這個人只有一個曾曾祖父母是黑人的話,則他已「漂白」的可以稱白人了。我們就以美國的開國元勳傑佛遜(1801-1809)來說吧,他本人擁有許多黑奴,而當時的南方Federalist Party就謠傳傑佛遜與他的一個女奴Sally Hemings(傑佛遜太太的同父異母姊妹)生有一些子女。1998年科學家用DNA去印證了這個事實。而如今這些奴隸的後代看起來也與一般白人沒有兩樣。而就美國黑人來說,現代的DNA說明了他們百分之十三的血統源於歐洲。要稱美國黑人為非裔美人也只對了一部分。

現代的考古學者說明了人類的祖先是由非洲開始,而遠赴世界各地的。一些新的發現還不斷的在出土中。要說追遠,這些科學家可說是最追遠的。與其向以前那個小部落的酋長燒香膜拜而奉之為黃帝,這些「炎黃子孫」們也該學學這些科學家的追遠,也才不致於「數典忘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