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兩場海戰的聯想之二 無敵艦隊挫敗的影響 —–國際關係,海權,陸權,宗教文化

1588年5月19日,西班牙的無敵艦隊由里斯本出發。這個那時史上最大的艦隊計劃要攻下英國,重建天主教,並擴大西班牙的版圖。無敵艦隊共有130艘船,8000名水手,18,000名軍人,近3000枝槍隻及大砲。原先的計劃是要先到佛蘭德斯(Flanders)。佛蘭德斯是那時西班牙的領有地,位於當今北法國及比利時的地方。到佛蘭德斯為的是接載駐在那裡攻打荷蘭獨立運動的27,000名西班牙軍人,共同到英國參加攻英的行動。但這整個計劃從策劃,到後來的一些不可預期的因素,打破了西班牙的美夢。

出發之前,菲利浦二世的一些貼身顧問就想阻止這個計劃但不果。1586年,西班牙一名相當優秀的海軍將領(Santa Cruz)去世, 菲利浦二世於是任用一個名將,希都尼亞(Medina Sidonia)為無敵艦隊的指揮。但希都尼亞是一個沒有海軍經驗的陸軍將領。後來證明他一上船就暈船。另外,當無敵艦隊在航行中,形成一個10公里長的半月形組合(crescent formation)時,確實是堅不可破。但要在中途停泊接載軍人時便會出問題。加以那時的佛蘭德斯與荷蘭南邊的熱蘭(Zeeland)都屬淺海地區,由荷蘭的小而機動的飛船(flyboats)封鎖。無敵艦隊只能停靠深水港,也不能停靠淺海區的佛蘭德斯的外海做接駁的工作。

若無敵艦隊能接駁到駐在佛蘭德斯的27,000名軍人而攻到英國的話,英國也將沒戱可唱。那時英國雖然有200艘船艦,但火力不如西班牙(西班牙火力多出英國50%)。英國也沒有強大的陸軍阻擋。大部分的軍人用的都是刀劍與弓箭,紀律也不是很好。西班牙只要登陸英國便可直接進占倫敦。伊麗莎白一世的統治也將終止,而英國人也得說西班牙語。但後來顯然事與願違。

在離開里斯本兩個月後的7月19日,西班牙無敵艦隊抵達英國的南端。7月21日,英國開始用長程炮彈做砲擊。西班牙所採取的仍是傳統的海戰方式,要等到雙方的船互靠時,軍人才衝過對方的船隻做短兵交接。但英國則以她佔優勢的長程炮彈找西班牙船身的脆弱部分做砲擊。英國也捕獲一艘遭擊的西班牙船隻做結構上的研究,找出了西班牙船脆弱的所在。

7月27日,無敵艦隊停泊於今法國北邊的卡雷(Calais),此時在佛蘭德斯的西班牙軍人也準備接駁,與無敵艦隊共渡英吉利海峽。西班牙的無敵艦隊在航行時採半月形組合固然相當堅不可檔,但當停泊擠在海港中時則顯得脆弱。7月29日,英國用八艘廢棄船載滿易燃物品,點火後推入卡雷的港口內。驚慌中的無敵艦隊怕著火引爆火藥而急著逃生,許多甚至在緊急中切斷錨線急於逃離。在混亂及黑暗中,無敵艦隊失去組合。隔天清晨在格拉佛萊(Gravelines,離敦克爾克Dunkirk不遠)遭受英軍的猛烈轟擊,失去五條船艦。敗戰的無敵艦隊因英吉利海峽已被英國控制住無法回西班牙,只得往北繞道蘇格蘭與愛爾蘭。英國艦隊追到蘇格蘭後因缺乏補給而打道回府。遠繞北海的無敵艦隊不幸遇到北海的暴風雨,許多船艦也因沒錨而無法下錨以穩定船隻。在缺水及食物下,加上疾病,死傷慘重。當船經過愛爾蘭時,西班牙人企求上岸取水及食物。本以為會受到同為天主教徒的愛爾蘭人的援助,卻沒料到遭受到愛爾蘭人視西班牙人為侵入者而追殺之。當無敵艦隊最後回到西班牙時,只剩下67艘船,不到10,000人員。大部分的人員死於暴風中及疾病。英國則只有八艘船遭毀, 100人戰死,但有7000人後來死於傷寒及其他疾病。

8月18日,伊麗莎白一世身著盔甲,騎馬到離倫敦約40公里處,軍人戰士聚集待戰的一個深水港區(Tilbury),向軍人戰士發表演說。伊麗莎白一世強調她雖是個弱女子,但她有一個國王的心與意志,她不會容許任何侵犯英國的行為,她會毫不猶豫的披上武裝,領導英國軍民,在上帝的領導下達成勝利。但有史家指出,伊麗莎白一世知道那時的西班牙無敵艦隊已被追趕到蘇格蘭一帶(Robert Hutchinson: The Spanish Armada)。而也在同時,有謠言指出,駐在佛蘭德斯的27,000名西班牙軍隊將會攻到英國。隨從要伊麗莎白一世回倫敦避風險。但伊麗莎白一世堅持她會與戰士共存亡。史家(同上)也指出,這個謠言是由伊麗莎白一世散播開來的。而多少也由於英國國庫的空虛,傷殘的英國軍人最後都沒受到國家的照顧。

這場巨型海戰後英國與西班牙還是不時的打打停停的,雙方勞民傷財。直到1604年,雙方才簽停戰協議(Treaty of London)。雙方雖然停戰,但這場海戰的影響是深遠的。宗教方面,這是一個新教的英國打敗一個天主教而且有教皇支持的西班牙。歐洲人也認為上帝站在新教那邊,而宗教改革也加速進行。英國那時的紀念幣上鑄道「上帝一吹,他們四散」(He Blew with His winds, and they were scattered)。海戰方面,長程炮轟取代了短兵交接。國際關係方面,西班牙的勢力從此慢慢式微,法國也取而代之而成為歐洲大陸的強權。海上方面,英國海權也擴大而最終成為強權。文化飲食方面,伊麗莎白一世說她得到捷訊時正在吃鵝肉晚餐,她指示英國人於聖誕夜應吃鵝肉餐。而可憐的鵝也從此在英國的聖誕節世世代代遭殃。

李堅

東西兩場海戰的聯想之一 十六世紀歐洲的一場海戰 —–英國,荷蘭,與西班牙的國際關係

透過貴族聯姻與政治運作,再加上海外的領地,16、17世紀的西班牙(當時稱為Habsburg Spain)是極為強大的。但這一段時期的歐洲卻也發生了許多影響深遠的事件。科技的變革,民族主義的興起,及宗教改革的發生,都影響到了社會及國際關係,使歐洲的版圖出現版塊的移動與國際關係的改變。

馬丁路德與喀爾文於16世紀啟動了歐洲的宗教改革。馬丁路德於1517年10月31日張貼出他那有名的《九十五條論綱》(95 Theses)後的一百年,歐洲陷入了死傷慘重的30年戰爭(1618-1648)。各個國王、王公靠邊站。在30年戰爭之前,宗教改革所引起的國際衝突中,較突出的可能就是英國、荷蘭、與西班牙。

當年的英國國王亨利八世(Henry VIII, 6/28/1491-1/28/1547)為了求子𠻸而要將元配(西班牙的Catherine of Aragon)休掉,但遭到教皇的否決。不滿的亨利八世因而與教皇對抗起來而參加宗教改革運動。亨利八世於1534年建立了英國教會(Anglican Church,在美國則稱為Episcopal Church,聖公會)。亨利死後,他唯一的幼兒愛德華六世(Edward VI)繼任,繼續推動英國教會。但愛德華六世15歲就去世。上任的是與元配所生的瑪麗一世。瑪麗一世上任後開始迫害新教而企求將英國重新拉回天主教。瑪麗一世因為對新教徒的血腥鎮壓,被稱為「血腥的瑪麗」(Bloody Mary)。瑪麗死後上任的是亨利八世的另一個女兒伊麗莎白一世(Elizabeth I, 9/7/1533-3/24/1603)。終身未婚的伊麗莎白一世被稱為「在室女王」(The Virgin Queen),也是美國維吉尼亞州州名(Virginia)的來源。伊麗莎白一世上台後再度推動宗教改革。當時英國境內新教徒與天主教徒各占一半。伊麗莎白任內本與西班牙保持一個表面上的和平。但隨著荷蘭情勢的轉變,西班牙海外殖民地的擴張,及英荷與西班牙在海外的衝突,都改變了這個平衡,而將英國與西班牙推向衝突的方向。

荷蘭那時在西班牙的統治下,但當宗教改革在荷蘭啟動後,引來了與教皇相當接近而極為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國王的強力壓制。本沒有獨立意願的荷蘭也因而發動了長達80年的獨立戰爭。 1581年荷蘭人發表「誓絕法案」(Oath of Abjuration),強調君權神受,但若君主是個暴君時,則人民有反抗的權力。在這個「獨立宣言」下,荷蘭人多少於1585年就達到了實質的獨立。這期間也多少受到與西班牙有對抗關係,而也走向宗教改革運動的英國的資助與援助。不只如此,英國與荷蘭的「商船」,也都在官方的默許下,在美洲搶劫西班牙的運銀商船而幹起海盜的勾當。這種情形自然引起西班牙皇室的不滿,而急思壓抑英國,並切斷英國對荷蘭的援助。

西班牙國王菲利浦二世(Philip II, 5/21/1527-9/13/1598)與伊麗莎白一世屬同期的人物。菲利浦二世是個極為虔誠的天主教徒,也極為謹慎與精明(被稱為Philip the Prudent,西班牙語Felipe el Prudente)。當瑪麗一世為英國女王時,他透過與瑪麗的聯姻共主英國(jure uxoris)。瑪麗一世去世後,他失去對英國改信天主教的槓桿能力。伊麗莎白一世上台後,她並沒採取迫害天主教徒的作為,而菲利普二世本有意透過婚姻解決西班牙與英國的國際關係問題。但在伊麗莎白一世的推三阻四、不置可否下,最後是不了了之。西班牙與英國本也大致保持和平的局面。但當荷蘭的宗教改革運動與獨立運動引來西班牙的鎮壓後,信新教的英國也因而開始援助荷蘭。加以原來就有的英荷海盜船在美洲對西班牙船隻的搶劫,引起西班牙對英國的不滿而亟思採取行動。而且在教廷的眼中,伊麗莎白一世是亨利八世沒通過教皇許可,而生下的女兒,是非法的私生子,必欲除之而後快。

菲利浦二世因此決定攻打英國,以除去伊麗莎白一世,重新建立英國為一個天主教國家。為了攻打英國,西班牙於1586年開始建軍造船。由於計劃龐大,許多材料都得經由國際商人做採購而不是個秘密。造船、火藥、及軍人的巨額費用,吃掉了西班牙財政的三分之二。這個攻英計劃受到教皇(Pope Sixtus V)的支持。但當飛利浦二世要向教皇貸款時,卻只得到一張遠期支票(登陸英國後會貸一半的費用),但最後是一毛錢也沒拿到。教皇給的只是個不要本錢的「赦罪券」(indulgence),給予軍人在戰爭中罪行的赦免。教皇也將這場征英計劃定位為十字軍。

既然攻英計劃不是個秘密, 1587年,一隊英軍(在Sir Francis Drake的帶領下)突襲西班牙的造艦港口(Cádiz),造成不少損害。但也有一些英國商人趁機發財,販售貨品給西班牙的造艦機構。 1587年, 12名英國商人(主要在Bristol地區)被發現售賣材料與設備給西班牙要攻打英國的艦隊而遭到起訴。

1588年,這隊要攻打英國的無敵艦隊(Spanish Armada,西班牙語Grande y Felicísima Armada)也就序了。在一聲令下就要出發攻打英國,重建天主教國家,以擴大西班牙帝國的版圖與影響力。在龐大軍力及教皇的加持下,英國的處境危危可及。但海戰結果卻改變了後來歐洲的國際情勢與海戰的思維。

李堅

毛澤東醫師醫人醫國 —–台北市府上空的黑色五腥旗

戰後的德國有不少前納粹黨員為了逃避刑責,透過管道逃到南美洲。這其中有一名當年負責安排遣送猶太人到死亡集中營的艾克曼(Adolf Eichmann, 3/19/1906-6/1/1962)。艾克曼後來被猶太團體的「納粹獵殺隊」(Nazi hunter Simon Wiesenthal)認出,捕獲,而於1960年5月被押解到以色列接受審判。這整個過程是非法的。因為一個國家不能到另一個國家從事逮捕或綁架。而以色列也沒有權利審判艾克曼,因為犯罪的地點在德國。這些都是法律上的轄權(jurisdiction)問題。但這不是這一個故事的要點。為了報導這個審判,紐約時報派遣《集權主義的來源》(The Origins of Totalitarianism)一書的作者,本身是德裔猶太人,而她曾遭受納粹迫害的的艾任德(Hannah Arendt, 10/4/1906-12/4/1975),到以色列做採訪被報導。1963年,艾任德出版了《在耶路撒冷的艾克曼:邪惡的平庸性的一個報導》(Eichmann in Jerusalem: A report on the banality of evil)一書。

邪惡的平庸性

對艾任德來說,艾克曼的一切表現都顯露出他是一個很正常,很普通的人物。艾克曼強調他只是接受命令行事。艾任德指出,艾克曼不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缺乏思考及是非判斷的能力,他一生都在找尋團體加入(joiner)以尋求發現自我。他缺乏同理心(empathy),但他沒有精神疾病(當時有六名心理學家測試他)。推論是說,大部分的納粹罪犯並非如一般人想像中的病態人物(psychopath),而常常是很平庸,但缺乏同理心及獨立思考能力的人。他們沒有體會到人類得學習共同生活在一起。他們缺乏對別人的痛苦的體認與感受,頭腦也相當空洞而缺乏思考的能力。

艾任德「邪惡的平庸性」這個名詞及觀察的提出後,倒也引起了不少的討論與爭議。有些人認為她對艾克曼的觀察有誤,她不了解艾克曼邪惡的一面。但艾任德是同意艾克曼是有罪的,對他的被處死刑也同意。但她所觀察到的艾克曼所表現出來的正常性感到相當的可怕(terribly and terrifying normal),而也看到正常性與極度殘酷的共存(coexistence of normality and bottomless cruelty)。即使到今天,「邪惡的平庸性」一詞仍會引起各方的討論與爭辯。

「邪惡的平庸性」這個名詞與觀念所要提出的是,邪惡的人物常常不是三頭六臂,使人一看到就令人生畏而避之唯恐不及的惡魔。許多做邪事的人大都是一些看起來很平常,很平庸,接受上級或有影響力的人的邪惡指令而行事的人。這些人頭腦空洞,不會做一般的思考,更不會做獨立思考。他們缺乏基本的是非觀念,缺乏能夠體會別人的感受的同理心,也缺乏對人類社會必須共同生活在一起的體認。簡單的說,缺乏的是,是非善惡的基本觀念與同理心。而這些人也一般都是唯唯諾諾,聽命行事,不疑有他的人物。也是一個群眾運動中跟隨「領袖」而搖旗吶喊的人。

但是,惡魔之能存活於這個世界上而代代相傳,靠的不只是這一大群「邪惡的平庸性」的群眾,靠的更是一群明知自己在為非作歹的邪惡的化身與主導者。

中國的盜統權謀文化—邪惡的主導

歷史上有許多惡名昭彰的邪惡的主導者,他們可以說是惡事幹絶,殺人如麻。在近代的西方社會中,希特勒與史達林都是一般人眼中的惡魔。但對與西方社會較不熟的毛澤東比起來,希特勒與史達林都還只是小兒科。一般的估計是,希特勒造成一千七百萬人的死亡,史達林造成了兩千三百萬人的死亡,毛澤東則造成七千萬人的死亡。這個數目大都是一個估計。但一般的歷史學者大都同意,毛澤東是一個頭號的殺人魔王。但這麼個頭號魔王在中國為什麼還是被認為是「功過各半」呢?

寫《盜賊史觀下的中國—從劉邦,朱元璋,到毛澤東的盜賊皇帝史》一書的作者高島俊男就指出:「中國有一個盜統,柳下跖、陳勝、劉邦、張角、朱元璋、李自成、洪秀全、毛澤東,相繼不絕。 …半部中國歷史,就是『道統』粉飾『盜統』的歷史」。由該書的章名就可看出大致的內容:盜賊皇帝的鼻祖—陳勝、劉邦;坐上龍椅的乞丐和尚—朱元璋;人氣最旺的闖王—李自成;背負十字架的落第書生—洪秀全;最後的盜賊皇帝—毛澤東」。高島俊男視毛澤東為最後一個,可能太樂觀也可能言之過早。到目前為止來看,毛澤東是最後一個沒錯,但在盜統權謀之為中國文化的特性與本質之下,沒有辦法保證不會有下一個。當今的習皇帝不就已經登基了嗎?

毛澤東的邪惡一般大都會同意,其惡行一般歷史學者也都大致明瞭。毛澤東固然是個無惡不做而一切為一己之利的惡魔,但他卻也是個頗有學問的人。毛澤東雖說是中共的黨主席—毛主席,但毛澤東的學問不在於共產主義思想與社會主義的理論,而是在於中國文化的特性與本質—-權謀策術。說權謀文化是中國的特性與本質是因為,世界各國固然有戰略(strategy)與策略(tactic)的研究,但鮮有人了解或做權謀(stratagem)的研究的。

中國權謀文化的集大成者毛澤東

在中共創黨初期,毛澤東是個相當不顯眼的一個人物。但透過1935年1月的遵義會議,與1942年開始為期約三年的延安整風運動,毛澤東確立了他在中共黨內的絕對領導地位。延安整風雖然「只」死了一到兩萬人,但其手法的殘酷與野蠻也為日後「新中國」的面貌做了個預告。

孟子說楊朱:「楊朱為我,拔一毛以利天下不為也」。內心惡毒而手法殘酷的毛澤東則可說是「毛澤東為我,傷盡蒼生為也」。惡毒殘酷的人未必能掌控群眾,遑論一個國家。但毛澤東做到了。毛澤東靠的是他對人的了解與熟讀中國的權謀古籍。

金聖嘆曰「少不讀水滸,老不讀三國」。意思是說,年輕人血氣方剛,讀《水滸傳》108名好漢造反的故事容易衝動。老年人世故看多了,讀《三國演義》只會更加老奸巨猾。毛澤東兩本都有看。他還將《水滸傳》中的「三打祝家莊」加以改編成劇,以向大都為文盲的農民來說明他的「革命理念」。在中國的歷史古籍上,有關權謀運作的書相當的多。《易經》,《鬼谷子》,《孫子》,《資治通鑑》,《三國演義》,等等…都是中國特有的權謀文化遺產。毛澤東都熟讀這些書。而據研究毛澤東的學者所述,《資治通鑑》他就熟讀了十七遍。毛澤東可說是中國權謀文化傳統的化身。他所要的不是推動一個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的社會,說來那不是他學問的所在。他要的是利用他對人的了解與權謀的熟悉與運作來達到他的絕對掌控。

毛澤東是個魔王,一個歷史殘渣。這種人的去世及走入歷史未嘗不是個好事。但在一個集權的中國社會中,公開的討論與對毛澤東的歷史評估顯然還有問題。但光由死在他手下的人數而言,他比希特勒與史達林兩個加起來都只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個不折不扣魔鬼的化身。但這種惡魔怎麼在台灣會有人追隨之呢?

毛澤東在台灣

無可否認的是毛澤東的一些權謀思想與用語,如引蛇出洞,沒有敵人則製造敵人,談談打打,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兩個務必…等等都一再的出現在台灣。這其中,最大的公開倡導者是自稱為「白色力量」的柯文哲。

柯文哲不但在他台大醫院辦公室掛有延安的版畫。去過中國19次的他,也去中共的一些「革命聖地」「朝聖」過。如延安,西柏坡,及1921年在上海法國租界地召開的,中共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會址。我們所不知的是,中共當局可否保存了台共1928年在上海法國租界地所召開的成立大會所在地。如果有的話,柯文哲可否嘗試去參觀這個歷史現場。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柯文哲對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的理念有所了解。即使有興趣,他也無法從「毛澤東思想」上學得到。毛澤東倒底不是一個理想的共產主義者,而是個權謀家。但撇開社會主義的理想與共產主義的意識型態不談,柯文哲之只「朝拜」了中共一大的會場,而沒興趣去顧及台共一大的會場,也說明了他的民族立場。與他所說的兩岸一家親,兩岸是生命共同體,兩岸如夫妻,床頭吵、床尾和,…等等是相當一致的。說出來的是柯文哲「中華民族」的立場。他自己都說:「我去過黃花崗,這也是影響我一生最重要的ㄧ件事」(《白色的力量》第137頁)。諷刺的是,柯文哲只因為以一個自稱是二二八受難者家屬的身分,竟然在過去被認為是綠營的人。

也可能不只是因為自稱是二二八受難者家屬而被認為是綠營的人,柯文哲也有他的土氣,土味,與時而粗俗的作風(如在議會中搔抓肚皮,及不是很文雅的吃相等一些粗俗的作風。但還沒粗俗到如毛澤東般的在會議中搔抓身上的跳蚤而咬死),而可能多少予人是綠營人士的印象。

柯文哲之師法毛澤東在台灣與中國都不是個秘密。但一個台灣頂尖醫學院畢業,並在台大醫院當醫生的人,怎麼會走上這個路線?

師法希特勒,效法史達林

西方國家的一些極端右翼份子與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份子,大都聚集在「新納粹主義」與「雅利安民族」(Neo-Nazi, Aryan Nations)的旗幟下結朋成黨。他們大都是社會中的邊緣份子,而一般教育水平也不高的人。另一方面在俄國,普亭有意美化史達林,而使史達林不再顯得那麼的殘暴冷酷,只不過是「做過了頭一些」而已。但不管是希特勒或史達林,在西方的自由世界中你若聽到有人說,他(或她)要師法希特勒或效法史達林的話,那則是駭人聽聞的事,更何況這個人若是一個醫生的話,那則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但問題是,是什麼樣的醫生。

當年在蘇聯、納粹、與日本帝國下,都有不少醫生以他們的智識替政權做事,而也違反了一般的醫生倫理。不管是在納粹集中營中做人體活體實驗的孟格勒(Josef Mengele, 3/6/1911-2/7/1979),或是在滿州國的關東軍731部隊做人體活體實驗的石井四郎(6/25/1892-10/9/1959),都屬於這種醫生。他們不但違反了醫生倫理不傷害病人的首要信條,也明知不對,但卻違反道德與良心(他們可能都沒有)而積極為惡。這在當今的美國醫學界是難以想像的。舉例來說,美國大眾雖然大部分支持死刑,但近年來真正執行死刑的並不多。原因除了人權組織及宗教團體的積極反對與對抗外,另一個重要的因素是,當醫生知道藥物是用於死刑的使用後,大都拒絕開處方,也拒絕參與死刑執行的過程。醫生到底是要遵守「希波克拉底誓詞」(Hippocratic Oath)的。

當年魏火曜是台大醫學院院長及後來台大校長的時候,在畢業典禮上會提醒醫學系的畢業生「希波克拉底誓詞」的重要。好像知道有些畢業生會說他(她)們已沒有了那份誓詞,魏火曜還會追加一句:如果你們沒有那份誓詞的話可向我要。

希波克拉底誓詞誠然重要,但那不是醫生與病人間關係的一切。醫生與病人的關係常會延伸到社會的層面。這也是醫生與其他專業(如工程師)的不同之處。

當年國民黨基於民族壓迫政策,與不放心給台灣人看病、開刀的心態,打壓以台灣人為主的台大醫院而極力栽培榮民醫院。但台大醫院在民間有它長久以來的聲譽,而仍能在那經費短缺下執台灣醫學的牛耳。李登輝上台後,台大醫院在政府眼中的處境大有改善。由於地位適中,再加上百年聲譽,長久以來台大醫院一直是達官貴人及公司老闆的首選。在這種情況下,台大的醫生也因為這種長久以來的醫生與達官貴人病人的關係,而發展出與社會政治權貴的掛勾。這些都是在背後運作而一般社會大眾看不到的。但有些則可公開的看得到。一個例子是2017年4月在台大醫院開辦的「醫者診所」(Doctors’ doctor clinic),一個強調特別照顧而收費昂貴的自費診所。以一個標榜學術研究的教學醫院來看,這是一種墮落的表現。但卻也反映出了台灣的醫療價值的轉變,走回頭路。醫療不再如全民健保般的被看成是一種權利(rights),而是有如過去一般的被看成是一種特權(privilege)。

坎普羅馬特?

也許柯文哲之師法毛澤東並非基於邪惡的心或積極為惡。但一個事實是,柯文哲一向避開對中共的批評。這未免令人懷疑到,去過中國19次,而與中共統戰人士有所來往的柯文哲,為什麼從來不批評中共,為什麼這麼避諱。莫非中國是個共產主義的理想國,要不然就是有把柄在人手上。

當年掌控FBI近半世紀的胡佛(J. Edgar Hoover, 1/1/1895-5/2/1972)之所以能「執政」如此的久,是因為他握有華府政界人士的秘密資料,誰也不敢碰他。甘迺迪還這麼說他:「你不能將上帝解職」(You don’t fire God)。也不只政界人士,胡佛也掌握有出版界及影劇界要人的資料。在七十年代時,有一家出版社要出版一本有關FBI的內部秘密及胡佛醜聞的書。胡佛馬上派人送一張照片給這家出版社的發行人。照片是這家出版社的發行人的太太與一名黑人的做愛照片。不用說,這本書也就沒出版了。

當年蘇聯(與目前俄國)的情治單位也都擅長此事。他們對這種作為也有個名字:坎普羅馬特(Kompromat),是「有損害性的資料」(compromising material,俄文компрометирующий материал)的縮寫。這些「有損害性的資料」大多與性有關,要不然就是秘密病情與金錢方面的問題。這種「有損害性的資料」若公諸於世則一般會造成「受害人」職業生涯的結束,甚而是生命的了結。一般而言,「有損害性的資料」的掌控者(一般是情治單位),要的是利用這個「秘密」來達到對「受害人」的控制,以達到一條牛剝九層皮的效果。

國民黨與中共當然也都善於用他們天羅地網的情治系統,去蒐集一些要人的秘密與黑暗面,而以此做為威脅與控制的手段。在中國那個大監牢裡,這種監控與蒐集秘密資料尤其廣泛。2004年5月6日,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的一名外交官自殺而死。這名外交官負責日本領事館外交秘密通訊系統的掌控。中共用美人計而威脅他交出通訊的密碼,否則要公布緋聞內幕。這名外交官後來因而自殺。日本這名外交官的自殺只是一例,中共是到處都在使用這種「俊男美女計」(honey trap)的。

柯文哲跑中國19趟,說都是經過葉克膜的製造商,美國明尼蘇達州的美敦力(Medtronic)公司的安排。他說是去做葉克膜的教學與訓練。那是否有利益輸送的可能,是否該說明清楚。除了在中國到處走訪外,柯文哲也與中共統戰人士多所來往。這些都是在美國所稱的「紅旗」(red flag),代表可能有問題的警訊。柯文哲可曾為這些事做些說明,難道不需要站出來,說清楚、講明白嗎?

紅心藍骨綠皮白衣的柯文哲

台灣人有需要去研究及探討中共,分析並研究毛澤東,也得要研討中國的權謀理論。因為權謀正是中共統戰的理論基礎。權謀也是中國文化的特色與本質,也是人類社會的病理。了解社會的病理是要知道如何去避免疾病,以保持社會的健康(生理)。

生理學與病理學是醫學教育中的基礎醫學,柯文哲當然不會不知道這個。但對柯文哲而言,研究社會病理(如權謀運術)反而成為他戕害社會的智識來源,成為一個有學問(如毛澤東)的惡棍。因為他知道如何用權謀去整人,如何用權謀去做他的「處世待人」。這如同一個醫生因為了解病理學,而知道如何去有效地行使傷人與殺人。這種邪惡不是一個缺乏知識與思考能力的「邪惡的平庸」,而是一個有思考能力,而也心知肚明是非的準則,但卻選擇邪路的人。你若只讀柯文哲的《白色的力量》一書,你會覺得書中所講的都很有道理,也頗機智。但柯文哲的所作所為可不是如書中所說的。幾年下來,竟然還有人稱他為「政治素人」,是很奇怪的。我們不但知道他沒有亞斯伯格症,也知道他不但會說謊,而且撒謊成性。你若讀前《人民日報》副總編輯王若水的《新發現的毛澤東》一書,你會發現柯文哲與毛澤東在整人方面的類似手法。到頭來你會發現,自稱為白色力量,但實為紅心、藍骨、綠皮、而著白衣的柯文哲,說到最後只不過是一個黑—《厚黑學》的黑。

李堅

集權政體的興衰之七 集權政體最終的崩解 —–自由民主、個人主義、公民社會、心靈道德

中共在1949年打敗國民黨後,建立了全世界最大(以人口而論)的集權政體。集權政權之於中國產生也是有其歷史與文化淵源的。中國沒有自由民主的傳統,更不知法治為何物。有的只是兩千多年的封建思維(三綱、五常、五倫、九屬)與根深蒂固的大一統思想。問題是,這個集權政體能維持多久?

七十年代初的尼克森政府為了拉中共對抗蘇聯,啓開了中國的對外門戶。當時的中國是一窮二白,相當的落後。1978年,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通過了「對內改革,對外開放」的決策。此後的40年是令人目不暇給的快速經濟成長。也因而在今天,很多人忘掉了中共是一個集權政體的共產政權。

以腓特烈與布里金斯基的《集權主義獨裁與專制》一書來看,中共符合了書中所提的集權主義的六個特色,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集權政體。這六個特色是:意識形態,一黨專政,恐怖警察統治,通訊上的專控,武器專控,中央掌控的經濟。所以會有人不知,或不認為中共是個集權政體,是他們沒有看清,看似活絡經濟的背後是中共中央的全面主控。經濟上看起來好像是有自由,但這些「自由」也都是有限度而有可能隨時失去的。而這也是中國並沒被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與世界貿易組織認證為「市場經濟」(market economy)的原因。

而事實上, 1978年的改革開放政策所針對的只是經濟而已,沒有文化、政治、法律、社會的改革。但即使只是經濟上的改革,卻也引起了1989年的天安門事件。在天安門事件中,改革派的趙紫陽是失勢了,而堅持「一步都不能退」的鄧小平則繼續掌政。這個不穩的現象也是一些學者所討論的:民主政體與集權政體的差別。一個民主政體可以經歷改革而維持政治與社會的穩定,但一個集權政體若要做改革則有可能崩解(The Political Change in Democracy and Totalitarianism. The Montréal Review, February 2010)。一般而言,一個民主政體也是較穩定的(Robert J. Mundt: Is Democracy Stable? Compared to What? – A Preliminary Exploration)。

既然一個集權政體較民主政權要來的不穩定,那麼一個集權政體的壽命有多長呢?

納粹德國只存在了12年(1933-1945),目前紀錄中最「長壽」的集權政體是前蘇聯,存活有74年之久。東歐各國的集權政體都只維持了約半個世紀。中共至今已存在了近69年,會不會比蘇聯要來得更長壽,尚是個未知數。綜觀一個集權政體的一生來看,他們大都建立於暴力革命,成長於恐怖統治,成熟於官僚體制,隨著時間而腐敗,直至最後的破敗與垮台。跨台後,其統治精英則常常搖身一變而成為新政權的政治或經濟精英(Aviezer Tucker: Why We Need Totalitarianism. Why we need a more refined concept of it, that is. The American Interest. 4/14/2015)。

物腐蟲生固然可解釋集權政體的衰頽與破滅,但推動其垮台的力量是什麼呢?也就是說,集權主義的對立面是什麼?

自由與民主一般被視為是集權主義的對立面。自由與民主(同集權主義一樣)的哲學思維起源於歐洲。歐洲之為自由民主的搖籃,原因植根於個人主義。而個人主義則源於基督教的個體靈魂之說,與羅馬律法之區分上帝與凱撒的權界(Kenneth Minogue: What is the Opposite of Totalitarianism. 1998)。除了自由民主與個人主義的思維與推動外,我們也不能忽略公民社會所能產生的力量。有學者將1989年在中國與歐洲的公民社會所產生的力量,相比於1789年推翻法國封建政權的資產階級革命(Stephen Koekin: Uncivil Society:1989 and the Implosion of the Communist Establishment)。

除了哲學思維的分析面外,也有學者用經濟歷史的角度去看一個封閉社會的經濟的興衰。他們發現一個封閉社會的經濟固然可能有一段相當驚人的成長,但最後都遭到不是快速就是緩慢的衰敗,如16世紀的西班牙與17世紀的法國。這兩國最後都挫敗於開放社會的英國與荷蘭的競爭(Jacob Soll: China: The new Spanish Empire? POLITICO, 8/27/2015)。

除了哲學與政治經濟社會的論述外,我們還得回到文化與道德的角度。如前文所討論的蘇聯倒台的原因,當集權社會最後發展到整個社會充滿了詐騙、盜竊、賄賂、虛偽、造假、暴力,等腐敗到底的狀況後,整個社會也都將難以忍受承担而起而求取改變,求取心靈與道德上的浄化。此外,艾任德也提出每個新生命的誕生都是一個新的可能。人類有異於一般動物的可預測性,每個人都是一個特殊的個體,每個人都有可能是改變社會的因子。

當年是南斯拉夫僅次於狄托的吉拉斯(Milovan Djilas, 6/12/1911-4/20/1995),後來因思維與路線不同而遭到清算入牢。他於1957年出版了《新階級》(The New Class),指控共黨統治階級有如舊的封建與資產階級。1969年他出版了《不完美的社會》(The Unperfect Society: Beyond the New Class),提出社會不可能如共產主義所宣稱的完美,但社會要具有能夠改善的能力。當年雖然有許多人與許多學者同意他的看法,但就是幾乎沒有人預測到二、三十年後蘇聯與東歐集權政體的垮台。同樣的,今天可有多少學者預見中共的垮台。中共固然會垮台,但台灣人得了解我們最後還是一切都得自己來。助力是需要的,但不能只是靜觀其成。

(系列完)

李堅

集權政體的興衰之六 看蘇聯集權政體的垮台 —–改革、開放、經濟、民族主義、道德文化

由於集權政體的建立是一個新的現象,約只有一百年的時光,而一般看起來都相當超穩定。這使得過去許多學者與政治觀察家,都沒有考慮到集權政體也可能會倒台這個事實。

歐威爾在他的《1984》中描述一個集權統治集團可能倒台的四個原因:外力的侵略而垮台;治理的超無效率而使群眾起而革命;容許一個強大中間勢力的產生;統治集團失去自信與統治的意志。歐威爾在寫《1984》時,蘇聯及其附庸國的東歐諸國家都穩如泰山。在那個歷史點上,唯一倒台的集權政體是納粹德國—一個遭受外力打倒的例子。但在《1984》(1949年6月8日出刊)上市後約70年的今天,蘇聯及其東歐附庸國都已不再是集權政權。蘇聯老大哥解體的例子也值得我們探討:一個集權政體為什麼解體。

蘇聯從建立(1922)到垮台(1991),足足有69年的時光。但若我們將俄國革命(1917)作為起點的話,蘇聯集權體制共存在了74年。在這74年間,蘇聯從一個沙皇時代的落後國家,發展到史達林的殘暴統治,及二次大戰後的升為超級強權。成就可說是相當快速。接下來是蘇聯與美國之於冷戰中的恐怖對峙。到最後我們看到的是倒台前後的亂局,及美國政府在老布希總統下之急欲援助戈巴契夫與葉爾欽,並企求穩住蘇聯。經過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一段歷史的人,當會了解那一段時日的急速變化真是令人目不暇給。但在蘇聯倒台前的那一段時期,幾乎沒有一個學者分析預測到蘇聯的垮台。蘇聯倒台後,政府與民間學者有一大堆的分析報告都出爐了。說來是後見之明,但卻也不乏提供出一些原因的分析與探討。

蘇聯倒台的原因很多,但綜觀一些學者的分析大可分列如下:

首先是戈巴契夫在1985年上台後開始走開放的路線。他推動經濟改革(perestroika),容許有限度的市場經濟。他也推動開放政策(glasnost),容許有限度的自由。戈巴契夫的改革當初在蘇聯並沒有引起很大的注意,一般俄國人只覺得不管誰當家都一樣。由那時的新聞畫面看起來,一般在路上行走的俄國人並沒注意到他這個新政策的宣示。但逐漸的,蘇聯社會開始鬆動了起來。已經習慣於獨裁集權統治的蘇聯人在社會政治鬆動下,他們開始批評社會與政府中的弊端與措施。而也因此,蘇聯政府也開始在人民印象中失去一個強而有力統治者的印象,而最終遭到人民的挑戰。

戈巴契夫當上俄共的總書記時年齡不過才54歲,與過去年紀又大而且也頗僵化的領導者相比可說是令人耳目一新。在過去,繼史達林後上台的赫魯雪夫雖然也英氣煥發,但他於1963年被罷黜後,隨之而產生的領導階層便頗為僵化,而也缺乏當年革命初期的意識形態。這些領導階層的貪污腐敗也是個公開的秘密。這也怪不得當人民開始反抗時,沒有什麼人願意捍衛這個政府了。

從80年代開始蘇聯的經濟問題日趨嚴重。在重武的政策下,民生物資極為缺乏(CIA: Guns or Butter Problems of the Cold War. 1994)。而同時,西方國家也加強對蘇聯的對抗(雷根總統稱蘇聯為邪惡帝國evil empire)。在那個時候,東歐國家的民族主義運動也延燒到蘇聯境內的各民族,如白俄,烏克蘭,波羅的海三國……等等。再加以柏林圍牆的倒台與接著而來的東西德的統一,及隨後東歐各國的紛紛動亂與獨立。在這種內外交加下,蘇聯最後也走上垮台的命運。

上述的原因固然多少可以解釋蘇聯的垮台,但也有人用文化與道德的角度去看這個問題,因為上述原因無法完全解答蘇聯的倒台。當時的蘇聯經濟雖然不好,但比之前壞不到那裡去。而異議份子也都遭到逮捕及清算,在社會中形不成力量。加以當時東歐的動亂也漸趨平息。顯然的,另外一種力量普遍醞釀在社會中,使各個社會層級都受到影響。

當戈巴契夫推動改革與開放時,他所推動的是理想。當時他及身邊的領導階層及社會各界都知道,他們住在一個一切充滿了詐騙、虛偽、盜竊、賄賂、造假…..等等爛到根的社會裡(Leon Aron: Everything You Know About the Collapse of the Soviet Union is Wrong. Foreign Policy, June 20, 2011)。戈巴契夫的首相(Nikolai Ryzhov)於1985年的一文中(Moral State of the Society)說的最切體:「我們互相偷竊,互相賄賂,在報紙上與講台上造假報告,樂於詐騙,自掛勳章。整個社會從上到下,從下到上,都樂此不疲」。也因為整個社會的道德腐敗到底,使人覺得不能再如此生活下去。

當時的蘇聯社會同俄國革命前的沙皇社會一樣,人們要的是尊嚴。這其實也是雨果的《悲慘世界》中所描述的小人物的求取尊嚴。當2011年,突尼西亞的一個水果小販(Mohamed Bouazizi)因受到一名政府官員的壓迫侮辱而自焚後,引爆了阿拉伯之春。這如同1947年,台灣的一個香煙小販遭到國民黨警察的打傷而引爆了二二八事件一樣。人們追求的是一個正當而有尊嚴的生活,而不是存活在一個貪污腐敗及充滿虛偽詐騙與暴力的社會裏。

不論主觀vs客觀,硬體vs軟體,物質vs精神各個層面的解釋如何,蘇聯集權政體是垮台了。只不過,俄國沒有深厚的民主傳統,當今的俄國也因而陷入於新沙皇普亭的掌控中。到頭來,一個專制獨裁政權的倒台並不等同於一個自由民主社會的建立。自由民主是一條遙遠而艱苦的道路,靠的是不時的耕耘與維護。有如盧梭所說:自由容易吃,但不容易消化,需要有很強的胃才行。 (Liberty is a food easy to eat, but hard to digest; it takes very strong stomachs to stand it.)

李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