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ted on August 20, 2015 by Ken Lee
要看清朝的倒台,我們可說兩次鴉片戰爭(1839-1842, 1856-1860)起動了清朝的滅亡之路。鴉片戰爭讓歐洲列強及美日看到清朝原來是不堪一擊的空心大佬倌。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中,英法聯軍還打到北京並燒毀了圓明園。鴉片戰爭後歐洲列強及美國也紛紛要求依最惠國待遇的條款爭取到租借地的設立。中日甲午戰爭 (日清戰爭) 後,本來不看好日本的歐洲列強看到了日本的勝利後,也警覺到一個亞洲列強及競爭者的產生。中日戰爭的結果也難免令人思索,為什麼同樣面臨歐洲列強兵臨城下的中日兩國會有這麼不同的結局。鴉片戰爭固然起動了清朝的滅亡之運,但最終使清朝遭受致命傷而不能再恢復的則是1900年的八國聯軍。
鴉片戰爭後清朝的通商門戶洞開,但本土經濟並沒有充分的準備及應變的能力。再加上賠款及後來的天災導致華北地區民不聊生。而在同時,日益增加的歐美傳教士及改信基督教的中國人也一再的與一般民眾發生衝突,稱為「教案」。據估計從鴉片戰爭後到八國聯軍期間就發生有不下四百件的教案。教案的發生固然有實質的原因,如在財產糾紛上有些外國的教士較偏袒基督徒的一方,而確也有一些中國基督教教徒仗勢欺壓平民百姓。再說外國傳教士也享有治外法權,不受清朝法令的約束。但教案發生的原因大部分為文化的因素。
蔣夢麟在《西潮》一書中提到「基督教與以兵艦的商業行為結了伙,慢慢地人們產生了一個印象,認為如來佛是騎著白象到中國的,耶穌基督卻是騎在炮彈上飛過來的」。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敘述,但並沒描述到當時中國社會 (尤其北方) 的閉塞、無知、守舊、迷信及缺乏對外在世界的了解。中國人視現代科技為「奇技淫巧」,對教會引進的新思想及新作法極為排斥。守舊人士對教會的設立西醫院,開辦學校並允許女生上學,提倡陋習如纏足的廢除等等極為反感。而教徒不再參加被視為迷信的公共儀式,如祭祖及拜龍王以求取解旱等等,令一般民眾極為反感。而更要命的是由於大部份的人從來沒接觸過西方人,許多謠言也不斷地產生。如說洋人醫院挖小孩的眼睛以製造藥物,童子割腎,婦女切乳,剖心剜目…..等等。又云凡入教之人,新婚除夕,令男子避去,神父宿於新婦房中,為之赦罪。可說謠言四起。
一般民眾如此愚昧無知而仇外不難理解,但當時清朝的權貴及統治階級卻也大都持如是觀。我們就以當時極端愛清而仇外的大學士徐桐 (1819-1900) 來看。他極端頑固守舊,仇視西學,並於戊戌政變後得到慈禧的信任。他說「西班有牙,葡萄有牙,牙而成國,史所未聞,籍所未載,荒誕不經,無過於此」。除了洋錢外,其餘有關洋的他都不用。住在接近外國使館區的東交民巷的他,在屋外寫了一對聯「望洋興嘆,與鬼為鄰」。徐桐是支持義和團的,而他也於朝廷的要不要殲滅洋人的爭議中力挺義和團。但當義和團進入北京開始燒毀教堂、殺使臣、攻使館中,徐桐的家也遭到了掠奪,而本人也受屈辱。而當八國聯軍攻入北京後,年已八十的他懸樑自盡。
舉國上下都這麼愚昧無知而不知維新自強的中國社會,會有義和團的產生也就不足為奇了。
原名為大刀會的義和拳原本是盛行於山東,河北,河南地區的「反清復明」組織。但隨著列強的進逼中國及教案的頻頻發生,原本「反清復明」的義和拳也因仇外而改口號為「扶清滅洋」。仇外而又不知如何禦侮的清朝統治階級顯然認為「民氣可用」。山東的巡撫毓賢將義和拳納入民兵編制而名之為義和團。1900年春天,義和團開始燒毀教堂,濫殺中國基督教徒。情勢危急下, 1900年5月30日,外國使節要求外國的軍隊來北京保護使館區的人員。在清朝的勉強同意下,隔天有四百名由八國來的軍隊抵達北京保護各自的使館人員。 6月13日,日本的外交官杉山彬慘遭清廷武衛後軍指揮官董福祥的軍隊活活肢解軀體,斬頭並挖心給董福祥。當時的德國公使克林德 (Clemens von Ketteler) 本身也介入戰鬥並殺死一個疑為義和團的男孩。憤怒的義和團人員於是在北京放火燒教堂,並屠殺許多中國基督徒。 6月20日,德國公使克林德在前往總理衙門會談的過程中被「虎神營」的人殺死了。「虎神營」是專門用來對付「洋鬼子」的旗軍。因為虎能吃羊(洋),以神抓鬼。外國公使於是要外國公民到使館區避難。而從6月20日開始支撐了五十五天清兵與義和團對使館區的圍城。 6月21日,慈禧太后發佈向八國聯軍宣戰的上諭。
據當時參與防衛的一名列強軍官表示,使館區的防衛力量不是很堅強。人員居優勢的清兵及義和團沒有不能功下的理由。而理由也可能在於慈禧太后的搖擺不定。指揮清軍圍城的榮祿本身反對義和團而支持和平。但另一方是端郡王載漪,支持義和團而且主戰。兩方的人馬也常在朝廷上爭執起來。而慈禧也時而呼籲停火,但旋而又改變主張。
慈禧太后雖然舉棋不定,但地方諸侯可不跟隨中央。兩廣總督李鴻章,湖廣總督張之洞,兩江總督劉坤一,閩浙總督許應騤及山東巡撫袁世凱與各國領事簽定「東南互保條約」,宣布中立,答應保護外人。也因此隨後而來的八國聯軍只牽涉到北京及華北,但不及於東南各省。
李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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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August 13, 2015 by Ken Lee
一個從事社會科學研究的美國朋友,於三十多年前中國剛開放不久就去中國,做社會科學的田野研究工作。為了瞭解當時中國人對一些社會職位尊卑的看法,他列舉了當時中國的一些職位然後要受訪人依地位的重要性做排列。有異於美國的醫生與律師之崇高社會地位,他好奇的發現中國醫生的地位不高,律師這職位等於不存在而無重要性可言。地方的黨主委及省書記則被一般人都看成是職位最高且最重要的。這也難怪,在那時的封閉 (目前仍然是封閉) 社會裏,以黨領政的中國共產黨掌握了所有的社會資源,而其黨官自然掌握了其轄區人民的升遷就業及生殺大權。
社會資源不外乎財富,權力,名聲與地位。在一個開放的社會裏這些資源雖有關聯而也互相影響,但多多少少是各自獨立存在的。我們就以美國為例。華爾街可說是財富的象徵與中心,華府則可說是權力的象徵與中心,好萊塢則是名聲的象徵與中心,地位則多少存在於宗教界及學術界的手裏。在美國有錢不見得就能買到權力,地位與名聲。有權力也未必與財富,地位及名聲有緣。政要固然要找有錢人募款,也喜歡與影藝人員為伍,互相取暖,也喜歡邀宗交界人士如達賴喇嘛來訪,藉以提高地位。總的來說,在一個開放的社會裏是沒有人能夠一把抓的。
三十多年前的中國是一個極為封閉的社會而使共產黨能全面控制。但三十多年前的台灣是什麼樣的情況呢?
1972年5 月蔣經國出任行政院長而啟開了「蔣經國時代」。那一陣子對台灣來言是個動盪的年代。「中華民國」被踢出聯合國,尼克森訪問中國,日本與中國建交,及石油危機等等。在那種背景下蔣經國於1973年12 月16日,涵蓋了原本就已進行的一些建設而提出了「十大建設」。十大建設是一個以政治性考量為主的經建計劃。傳傳當時的財政部長李國鼎於蔣經國做此宣布時都未知有此計劃。一般咸認十大建設是蔣經國個人獨自促成的。無可否認的是蔣經國的十大建設改變了許多台灣人對他的印象。蔣經國不像他的父親蔣介石之沒有建設台灣而只吹誇要反攻大陸,他決定要在台灣推動建設。十大建設弊端固然不少。當時的中時記者陳婉真就曾報導,榮工處為了開鑿北迴鐵路隧道,以鉅額向國外採購大約翰開挖機。但卻因不會操作及該機器之不適用於台灣而報廢了。雖然有弊端,貪污,及以政治取向為主,但總的來說十大建設對台灣的經濟成長是加分的。十大建設是需要大筆經費的,若財政部長李國鼎都不知蔣經國要花費大筆錢的話,錢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這就得靠蔣經國的「募款」能力了。
宣布十大建設後,蔣經國及其人馬就於台灣各地向各大公司行號進行「募款」工作。特務頭子出身的蔣經國當然知道各公司的財務情況而依此做募款數量的依據。募款的數目由大公司的億到小公司的百萬元。蔣經國的「募款」常以與大公司的負責人共吃早餐的形式出現。遽聞台南有間大藥廠的老闆在蔣經國的募款下開出了一張四千萬元的支票。蔣經國看了後知道對方錢財不只如此而要該藥廠的老闆加碼。在那戒嚴及白色恐怖的年代,情急的老闆改開成四億元,但卻也因而倒閉。傳此消息的人說若改成為一億四千元,則該藥廠應可以維持下去。
法國革命 (1789-1799) 推翻了舊體制(Ancien Régime) 而建立了共和。社會資源的掌握與分配也由舊的貴族體制轉手到自由、平等、博愛口號下的新的政治及社會體制。馬克思稱法國革命為資產階級革命。權力的運作由貴族轉移到新興的資產階級手裏。法國革命的思想也影響到了歐洲大陸政局的發展,並進而影響到往後的世界政治思維。在「自由中國」統治下的台灣,這個新思維顯然尚未生根成長。三十年前的中國,中共掌控一切。三十年前的台灣,雖然民間勢力如企業界慢慢崛起,但中國國民黨仍主掌一切。國民黨掌控了政權及社會的大部分資源,而也控制了大片的財富。錢不是賺來的,是「污」來的。其高官顯要個個飛黃騰達,腰纏萬貫。台灣解嚴已二十多年了,但情況改善多少?連戰家族是國民黨下的公務人員,但卻是億萬富翁。連戰家族只不過被點名到而已,國民黨內那個不是貪官污吏。越高官手法越高明,而也越知如何「藏污納垢」。在國民黨的黨國體制下,入黨求官是掌控社會資源的主要途徑。台灣的新興資產階級是有能力去摧毀舊體制而建立一個公平的新體制的,但巴結及賄賂政要顯然是「好辦事」多了。嗜錢如命但缺乏理念的這些企業家可知,個人的好辦事代表了台灣的事辦不好。當蔣渭水 (2/8/1891-8/5/1931) 於1921年與同志成立「台灣文化協會」以推動台灣的啟蒙運動時,就於其「臨床講義」中為台灣島下了診斷:世界文化時期的低能兒。我們好奇的是:我們進步了多少。
李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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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August 6, 2015 by Ken Lee
教育是人權的重要一環。在各個國際人權組織與宣言裏,都強調教育的重要。要求能做到尊嚴,公平,參與,沒有歧視。國際的諸多人權宣言也都強調,教育的目的在於使孩童能得到人格的完整成長,強化對人權與自由的認知與尊重。
但在一個獨裁與極權政體裏,教育的目的不是啟蒙,而是洗腦的工具。用洗腦的方式製造出無知的順民以達到獨裁者的政治目的。這也是馬政權主導下的台灣教育部目前所在推動的「課綱微調」的目的。
目前馬政權的所謂「課綱微調」其實是個巨大的調整。它刪除了一些史實:如日本人早於荷蘭人據台時就已駐台以與中國經商,並發生與荷蘭人對抗的事實;也大大刪減了日本治台的那一段歷史;大大減少了原住民的歷史敘述;也刪除了228與白色恐怖的歷史。另一方面,新課綱強調台灣與中國的關聯。簡而言之,這是一部推動大漢沙文主義,抹殺少數民族及蔑視台灣歷史的教科書。尤有甚者,整個新課綱的推展過程都是在黑箱作業中進行,也違反正當的程序。這種開民主倒車的惡舉自然引起台灣學界與年輕學生的抗議。
從去年的太陽花學運之占領立法院,攻進行政院,到今年7月23日的青年學生攻進教育部。我們看到的是抗議學生的平均年齡越來越年輕。而7月30日北區反課綱高校聯盟發言人林冠華之選擇於他生日那天死諫,更使這個反「課綱微調」運動帶上悲壯的氣息。林冠華之死讓我們想起了1989年4月7日,為爭取百分之百言論自由而自焚的鄭南榕。鄭南榕自焚那天,帶動拘提的正是7月23日下令逮捕攻進教育部的學生的中正一分局局長張奇文。令人納悶的是台灣解嚴已經二十九年了,台灣的政治社會固有進步,但國民黨的獨裁本質及其劣質的行事作風可有任何改變?顯然的,台灣的轉型正義仍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全美台灣人權協會呼籲我們應重視台灣青年學生的教育人權。馬政權應撤回所謂的「課綱微調」,教育部長吳思華應立即下台並停止對學生的法律訴訟與騷擾。對於林冠華之死,政府應當扛起道義上的責任並做適當的處置。將來整個課綱的調整應依法訂程序,在公開的情況下進行。課綱固應由專業人士來制定,但也應因循合理合法的公聽程序來完成。教育下一代是屬於全國人民的責任,不屬於任何政黨,更不屬於那個強調中國人史觀而踐踏台灣人史觀的中國國民黨。
全美台灣人權協會
2015年8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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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August 6, 2015 by Ken Lee
台灣的藍綠對決不是什麼新聞,主權的爭議與台灣民族與「中華民族」的對抗到底是台灣的根本問題。要說有新聞的是,一些本已被歷史定位為獨裁者的人,最近卻頻頻被重新包裝,而從新以民主先行者的角色出現,企求騙取人民的膜拜。而這些殺人獨裁者的徒子徒孫們,也於同時搖身一變而成為民主政治的信徒,並於社會上招搖撞騙起來。更有一些已走到政治道路上的末路而成為政治殭屍的,也不甘寂寞的有如湘西趕屍般的復活起來。這是蔣經國 (前者) 與宋楚瑜 (後者) 的寫照。
近幾年來蔣經國的形象一直被漂白。但台灣人怎麼會忘掉,高雄事件、林宅滅門血案、及陳文成事件都是在他任內發生的。他直接間接的都與這些暴力殘殺事件脫離不了關係。而那長達三十八年的戒嚴 (5/19/1949 – 7/15/1987) ,也是在民眾抗爭不斷的情況下,蔣經國才於最後 (他死前六個月) 被迫解除的。在那長達三十八年的戒嚴令下,有四十萬人莫名其妙的被逮捕,刑求,入獄。有三千至四千人遭到槍決。蔣經國可曾為國民黨的暴政做過任何道歉?而於蔣經國當任中華民國總統 (8/18/1984 – 2/25/1987) 那段期間,為他搽脂抹粉而充當文化打手的正是宋楚瑜。宋楚瑜於那時當新聞局長兼發言人 (6/14/1979 – 8/24/1984),國民黨文工會主委 (8/8/1984 – 2/25/1987) 。如今宋楚瑜不但沒有為過去的惡行惡言加以道歉,反而將那段時日形容為盛世,並以「仁君」蔣經國的傳人自居。那麼,我們就以兩三件事來看宋楚瑜在那段時日的表現吧。
你的人權,我的霸權
1979年 12月10日,國際人權日。一個人權日的和平遊行,對國民黨而言卻是用之以暴力鎮壓,及羅織罪名以逮捕當時黨外人士的大好機會。大逮捕後聯合報的標題是:「高雄暴亂事件外人歪曲渲染,新聞局長嚴正駁斥惡意謠言,呼籲痛定思痛記取教訓,認清環境信任政府,勿因陰謀份子濫用民主而對民主起了懷疑」。宋楚瑜在國民黨的會議中說明「高雄事件發生之後,陰謀份子大放獗辭,造謠生事,惹是生非,使外國人對我國產生不少的偏見與誤會」。宋楚瑜指責外國的新聞報導是嘩眾取寵的新聞 (yellow journalism) ,充滿了白種人的優越感,認為黃種人沒有訴諸於司法的能力,因此先行代為審判。西方媒體寧可相信白種人的謊言,不信黃種人的真話。寧可相信一個人的謊言 (註:指艾琳達的言論),而忽視一百八十三個證人的證言,也不聽一千七百萬人的心聲。宋楚瑜還去信外媒抗議,但一些外媒如《新聞周刊》都支持 (stand by) 他們原來的報導。隔年,宋楚瑜在耕莘文教基金會發表演說,批評高俊明牧師獨獨愛護施明德一人,而不去慰問被打傷的一百多名憲警,這算什麼愛心?
三打周清月
1981年的陳文成教授遭到國民黨謀殺一事,震撼了台灣社會, 也震驚了美國的台灣留學生。當時的美國全國電視台NBC 由主播John Chancellor (7/14/1927 – 7/12/1996) 報導了陳文成回台卻神秘死亡的新聞,也報導了國民黨在美國的校園間諜問題。新聞中也訪問了新聞局長宋楚瑜。當時宋楚瑜那一副教訓人的天朝嘴臉倒也使美國人大開眼界。國民黨的新聞局不外是用之以控制媒體的,那時的宋楚瑜就針對美聯社的駐台記者周清月開了刀。
陳文成被國民黨謀殺後,陳文成以前的同事狄格魯特教授 (Professor Morris DeGroot) 與刑事鑑驗專家魏契 (Dr. Cyril Wecht) 來台了解事件。他們兩人在清華大學教授沈君山與法醫方中民及陳文成的父親陳庭茂陪同下,到第一殯儀館去調查陳文成的死因。周清月後來訪問了陳庭茂而寫下魏契做驗屍 (autopsy) 的報導。宋楚瑜堅持只是審視 (view) 屍體,並非驗屍,要周清月更正。周清月說要引用宋之詞,或訪問陳父,或驗屍的美國人以做更正。但宋楚瑜不但不准,反而取消了周清月的採訪權。
周清月當時曾訪問魏契與狄格魯特,但他們兩人害怕會危及他們生命的安危而不願多說。只答應周清月他們離開台灣後會與她聯絡。兩人離開後於過境夏威夷時,狄格魯特打電話給周清月說明魏契法醫有做一些切割以確認死因,並不是審視而已。
那時的黨外立委康寧祥,張德銘與黃煌雄,曾在立院就周清月被吊銷採訪權一事,向宋楚瑜提出質詢。宋楚瑜大聲說,美聯社的報導是外國殖民主義再度想陰謀操縱中華民國的證明。宋誓言要保衛台灣,不讓外國勢力得逞。
在台灣被吊銷採訪權後,周清月遭到國民黨的監聽與監視。隔年,國民黨悄悄的答應周清月要恢復她的採訪資格,但要美聯社及她都不能對外宣布。 1983年,周清月被美聯社調到印度。在離開之前,宋楚瑜還召見她,說一切都是誤會。 1986年周清月被調回台灣擔任美聯社台北辦公室主任。但在宋楚瑜的壓力下,只上一天班的她就被新聞局說她的資格從未正式恢復。周清月只好號離開台灣。
解嚴後的2003年,半官方的「台灣民主基金會」於12月10日人權日舉辦「國際友人對台灣民主與人權奮鬥的回顧」。原本要周清月就「國際媒體的角色」一題於會中發表演講。但怕影響2004年總統大選的宋楚瑜與親民黨立委,於立院就「台灣民主基金會」的預算問題,杯葛她的返台與會。周清月不得來台,只有改以書面文章 (Tina Chou: A Political Death and a Media Casualty) 發表她的經歷和看法。
三度封殺周清月。為什麼?依周清月於事後所寫的一些文章來看,她認為原因有如下幾點。她是第一個外媒派來台灣的本地人 (她父親是華南銀行經理,支持黨外),在全為大陸人掌控的新聞局中,一直對她存有戒心。周清月也提及在報導台灣的社會及經濟的文章中,她曾報導過台灣人對戒嚴法的不滿,而引起國際媒體的注意。而在一個台美人政治學者訪台談論台美關係時,她也為他舉辦了一場外媒的晚宴。用該教授的標題「台美關係」,而非「中美關係」,使新聞局相當不悅。在陳文成事件的同年,台灣空軍少校黃植誠駕駛F5E戰鬥機投共,同機的許秋麟不願投共而於東引島跳傘。國民黨的官方說法是迷航,不是投共。但周清月有她在空軍的消息來源而於記者會中質問,也引起新聞局的不滿。
國語歌仔戲
宋楚瑜要給人的是一個開明、親民、本土、有能力、願意苦幹的形象。但他在任新聞局長及國民黨文工會的主委時可不是那麼一回事。那段時日宋楚瑜大量壓抑言論自由,極力抹殺及滅絕台灣文化,而對外媒也一再要求「端正視聽」。
從他當代理及正式的新聞局長後,每個星期都與警總,調查局,憲兵司令部,警察局及國民黨文工會等單位參加警總的「書刊調查小組」。在那段期間,被迫停刋的雜誌有四十多本,被查禁的書刊雜誌不計其數。他也向外媒説:黨外雜誌在政治的看法與推測走偏鋒,連一些不宜討論的都搬出來討論。
打國民黨民族壓迫政策先鋒的宋楚瑜一伙人,於1982年修正「廣電法」。訂定「方言應逐年減少」的方針,用意就在於打壓台灣話 (福佬話) 與客家話在台灣化中的角色。 1983年相關法令設定後,壓抑本土文化的政策便正式上道。也因而產生了「國語歌仔戲」與「國語布袋戲」的怪現象。
宋楚瑜變了嗎?
人是會變的,而事實上人是不斷的在改變的。因為在一個無常 (impermanent) 的世界裡,變也是唯一不變的事實。但人的本性是很難改變的,會改變的大都是被迫的。從當年的極權統治的維護者到如今滿口民主、親民、本土。宋楚瑜變了嗎?
當年指責外媒為「白種人優越主義」,「外國殖民主義想再度操縱中華民國」的宋楚瑜,在2004年的總統大選失利後,與連戰共同召開國際記者會。在會中用不很靈光的英語訴求於外國媒體。而同時也向扁政府擺出逼宮與政變的態勢。最近十幾年來,宋楚瑜勤跑北京。會中國政要,祭黃帝陵,謁中山陵。宋楚瑜變了嗎?一個人的行動說明一切。不是你說你是什麼而大家都會相信的。宋楚瑜及馬英九等國民黨高幹之流,信仰的是敵視西方自由民主文化的大漢沙文主義。到美國混個文憑不過是掛個自由民主開明的假面具罷了,骨子裡是仇視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的。
當年打壓言論自由,企圖滅絕台灣本土文化的宋楚瑜,後來也講起台灣話來了。與馬英九心結頗重的他,目前也「支持」被馬英九極力打壓的所謂國民黨本土派來了。但一般國內外的學者及媒體都知道他是強烈反對台灣獨立的。宋楚瑜對統一的看法與一般藍營人士一樣,只是程度上的不同而已。他不是淺藍, 而是深藍。
但宋楚瑜也變色了。由當年的「藍得發黑」,轉而成為橘色 (親民黨),而最近又與那已國民黨化的民進黨搞合作關係,而開始染上一點綠色了。由藍轉橘再加綠,但其「中華民族」的藍骨是一致的。而其一再不變的也就是對權位的追逐。一生在宦海打滾的宋楚瑜,早年的權位都是蔣經國「恩賜」的,他有能力贏得選舉嗎?
幾乎每有大位必爭的宋楚瑜,於2000年, 2004年,及2012年都參與總統副總統的大選。 2012年那次只得到2.77% 的選票。 2006年他也參與了台北市長的選舉,但只得到4.14% 的選票。 宋楚瑜一生唯一的勝選是1994年的第一屆台灣省長選舉,得到56.22% 的選票。但那一次的勝選卻也不是全然公平的。因為那時宋楚瑜已任職了一年多的官派台灣省政府委員,占盡了現任省長的優勢與國民黨浩大資源的支持。
宋楚瑜於省長任內(官派, 3/20/1993 – 12/20/1994。民選,12/20/1994 – 12/21/1998)最為人樂道的是,他跑遍了全台灣的每一個鄉鎮村里。他看過的台灣比絕大部分的台灣人所看過的都要來得多。這麼一個看遍台灣而也說他愛台灣的人,怎麼會反對台灣獨立呢?很顯然的,他無心無意,也不願意去了解台灣人的心聲。當你無心無意但卻說你愛台灣時,那自然成為一個空泛的口號與無意義的呻吟,有如妓女叫床一般。妓女要的是你的錢,楚瑜要的是你的票。修正:楚瑜兩個都要。
李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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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August 6, 2015 by Ken Lee
如果沒有錢財的流通那來貪腐的問題。有錢財的流通而無愛財的人性,貪腐也無從產生。「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錢是身外物」,這些都是我們常聽到的有關人們不應太重視錢財的勸句。但有這些勸句的存在多少也反映出人們對錢財的重視與執著。若說愛錢是人類的通性可能不為過,但顯然的不論在個人上或文化上都有所差別。有些人好像特別愛錢 (或不太重視錢財),而有些文化也似乎特別愛錢 (或不太重視錢財)。對從事台灣社會政治運動者而言,我們不免好奇:台灣人愛錢嗎?任何政治社會運動都需要金錢的運作,但若過於重視金錢的話則很可能不但會阻礙,嚴重的話還會摧毀整個政治社會運動。
所以會有這個提問,說來不外乎源於後藤新平 (1857-1929) 的「治台三策」。1927年2月20日的《台灣民報》有一篇菊仙 (黃旺成,1888-1978) 所發表的「後藤新平的治台三策」。文中指出曾任總督府民政長官的後藤新平於研究台灣人的文化後,發現台灣人有三項弱點可好好的利用以利統治。這三項弱點是:一,台灣人怕死,所以要用高壓手段;二,台灣人愛錢,可以用小利誘惑;三,台灣人重面子,可以用虛名籠絡。這個後藤新平的「治台三策」也就於台灣人的政治社會運動中被廣為引用。但說起來這個說法的被廣為引用,無論對後藤新平也罷,對台灣人也罷,都是不公平的。
先說後藤新平吧。在台灣的現代化過程中,說他是最重要的一個人也可說不為過。1898年,第四任台灣總督兒玉源太郎 (1852-1906) 重用後藤新平為台灣總督府的民政局長。這個職位是僅次於總督的。加以兒玉兼任其他職位而大部分的時間都不在台灣,使後藤成為實質上的總督。本身是學醫的後藤新平於1892年留學德國。那年是德國鐵血首相俾斯麥掌權20多年後下台的那一年。俾斯麥對德國民族主義的推動,工業化的促進,國家社會主義的實施,及擅長於地緣政治的運作,料必對後藤有所影響。後藤治理台灣強調的是生物學的原則。名字雖說是生物學,但依今日的眼光來看,是比較文化學的研究。也就是說用廣收證據,及用假設與求證的態度來做對社會的治理。那時他引進日本優秀的學者來成立「臨時台灣舊慣調查會」,以完成對台灣社會的了解。後藤了解台灣被清廷視為化外之地,也如此自治能力較好。他廢除了用軍隊、憲兵與警察管理的「三步驟警備法」,而只用警察做治理。強調總督府只在監督,而警察的職務在於治理台灣,並非征討台灣。後藤也進行了土地調查,推動農業的開發,戶口普查與戶口制度的建立,公共衛生的推動,教育的推廣,鐵公路及海港等交通建設的進行,及基礎設施的建設。後藤請了一個蘇格蘭的工程師威廉‧波頓 (William Kinninmond Burton, 1856-1899) 在台北建立自來水系統及衛生下水道。波頓雖然於1887年就被日本邀請到日本從事衛生工程的建立與教育,但他在台北的建設是比當年東京的衛生系統都要來得廣泛。1904年台灣的財政已完全自主,1909年台灣的縱貫鐵路已完成。在台八年又八個月的後藤新平可說為往後的台灣發展奠定了深厚的基礎。
如前所述,我們目前所知的後藤新平的「治台三策」都是由黃旺成於1927年的那一篇文章所來的。後藤有沒有如是說,或是說全文如何,筆者無從考證,但可以確定的是用這麼一個說詞去框架後藤新平是有欠公平的,多少掩蓋了他的其他作法與成就。而同樣的,用這一說去框架台灣人也是有欠公允的。好像說台灣人都是愛錢、愛面子而怕死的。
住美國的一個好處是幾乎全世界各種不同文化的人都有。在與韓國人來往的過程中,發現許多韓國人為追求蠅頭小利真的可以命都不要。而在死要面子上可不下於中國人。相較之下,台灣人在愛錢及要面子上可說大不如中國人與韓國人,或其他文化的人。西方文化也有對猶太人是個愛錢民族的刻板印象 (stereotype)。就說台灣人愛錢,料也不如猶太人愛錢來的有名。當然這種論述都是信手拈來,在沒有一個完善的研究及調查之前都將只會是一個口水戰而已。我們所能說的只是若後藤有此治台三策,則不代表他若於不同的國度不會有治韓三策、治華三策、治越三策….等等。這個「治X三策」不會只適用於台灣而已。
但我們也不能說台灣人不愛錢的。台灣的經濟發展、人民的善於理財與高儲蓄率,大都是這種愛錢文化所推動出來的。但台灣人也為此付出很高的代價:環境的汙染,建康的損害,傳統社會的崩解,及人際關係的疏離等等。金錢也許買不到長壽、健康、情感等等。但你若逆向思考的話,金錢確實是可以買得到壽命、健康、情感等等。也就是說你若較少汲汲於利的話,你將較有時間處理自己的健康問題,改善人際關係及家庭生活等等,而當你自己較有時間照顧自己時,自然代表了延壽的事實。
後藤出身日本貴族,成長於明治維新時期而多少被那個時期的氛圍所朔造:內憂外患,舉國極力於富國強兵,及國家社會的建設。留學過德國的他較可看出台日間的同異處。若有「治台三策」一說,則不難看出是他對台日比較文化學的定論。他對人生的看法可由他留下的名言看出:「下焉者於死後留金錢;中焉者於死後留事業;上焉者於死後留名望」。(金を残して死ぬ者は下だ。仕事を残して死ぬ者は中だ。人を残して死ぬ者は上だ。) (系列完)
李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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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July 30, 2015 by Ken Lee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成績開始退步了。緊張的父母把我送去導師家補習,因為當時尚未有國中而有升學的壓力。去補習後我才了解我們的導師有「留一步」。有些東西不在白天正規的教室教,只留在夜間補習時才教。有時還會洩漏一些考題。如此一來有補習的自然會比沒補習的學生要來得績優些。開補習班雖然不能說是貪汙,但有許多確實是不義之財。這在台灣的杏壇倒也是個公開的秘密。
教育下一代的杏壇如此,理應好好照顧病人而舉手宣誓過希波克拉底誓詞 (Hippocratic Oath) 的杏林醫界只有更壞。台灣醫界的紅包問題,尤其是全台首院的台大醫院醫生收紅包的問題,久為人所詬病。早期台大醫院之所以會有紅包問題有許多因素:當時醫生的收入低,。政府偏袒榮總而輕忽台大,榮總拿政府大筆的預算而台大則得靠自己賺錢維持。許多讀醫學院的學生為的是賺錢而非興趣。病人為求安心。及台灣社會普遍存在的紅包文化等等。但無可否認的是台大醫院院方也努力就這個問題進行改革。目前若有問題當不會如當年的嚴重。
拿教師與醫師為例是因為他們是社會中較清新與中堅的團體。尚且如此,遑論其他。一個社會若有貪腐問題,則一般是普遍存在於各個角落及各階層的。以2013年國際透明組織的台灣調查部分來看,36%的受訪者表示於過去一年中在與八種政府機構的來往中有行賄。其中最惡質的是司法機構 (35%),醫療 (21%),教育系統 (16%),警察 (16%),稅務 (15%),註冊及許可機構 (15%),油電 (17%),土地使用 (11%)。絕大部分的受訪者認為政府機關是最貪腐的,但對嚴重性的評估有所不同。台灣雖然於2014年的國際透明組織調查中,若以貪腐印象指數來排,於174個受調查的國家中排名第35,看來沒那麼壞。但就對公家機關行賄的比例來看,是高於全球的平均值的。台灣顯然有嚴重的貪腐問題。大部分的人認為是個問題,但又有這麼多人行賄與收賄。那問題出在哪裡呢?
有異於西方世界,台灣 (及東亞) 都還是個很講究人際關係的社會。也因此會有「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就有關係」那個說法。以前有個國民黨的朋友說紅包是個好制度,有紅包打通關節使得辦起事來很有效率。這種似是而非的論述說明了:你要有餘錢能行賄,要有送紅包的通路,也要知道價碼。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錢行賄或知道通路的。而行賄一事也違反了現代社會公平、公開的原則,更不用提倫理道德上的問題了。我小時候有補習的學生成績比沒補習的一般要來得高。這並不是公平競爭的結果,說來是行賄的產物。
研究台灣政治及貪腐問題的東西方學者都知道,台灣於解嚴之前貪腐問題嚴重。國民黨用它巨大的黨產公開買票、綁樁腳等等黑金政治是個公開的秘密。台灣解嚴走入民主政治的多黨競爭後,情況開始有所改善。2014年2月28日,在一篇歐盟資助,維也納大學台灣研究中心教授Christian Gobel所著作的一篇有關台灣貪腐問題的論文中提到,2000年政黨輪替民進黨執政後,台灣的貪腐問題有慢慢的改善。該論文指出民進黨的貢獻在於對貪污行為的立法界定。該文作者Gobel也很懷疑國民黨有改革的能力。因為國民黨是建立在威權統治的基礎上的,要做整個結構上的改革有所困難。文中作者也提出台灣人雖然譴責貪腐行為,但很多人不了解用選票來換取好處本身就助長了他們所要反對的貪腐行為。作者認為要改變台灣的貪腐問題,除了要建立明確嚴厲的條文外,個人的價值觀也應有所調整。
談到台灣民主化對減低貪腐的作用,在2005年就有倫敦大學的亞非學院教授Dafydd Fell發表了一篇名為「台灣的民主化與政治貪腐」(Democratization and Political Corruption in Taiwan) 的論文。Fell教授的結論是多黨政治對改善貪腐有所助益。他也引用了美國一個專事研究政治貪腐問題的麥可‧詹斯頓 (Michael Johnston) 教授的一個結論:高品質而有制度性的政治競爭能減少貪腐的程度。(high level, well institutionalized political competition can help reduce levels of corruption)。
但也有學者指出,多黨政治的一方面是增加競爭性而使得選舉需要大筆的經費,而在同時議員權力的擴大都增加了行賄的壓力。這固然沒錯,但若有良好的政治競爭體制,中立盡責的司法系統,與人民觀念的改變,則貪腐一事是無所遁形的。在七十年代及八十年代的加州政治舞台上,傑西‧恩魯 (Jesse M. Unruh, 9/30/1922-8/4/1987) 是個多采多姿的政治人物。他所說的「金錢是政治的母乳」(money is the mother’s milk of politics) 這句話到目前仍廣為人所引用。這句話說明了在美國金錢與政治的關係。但加州的政治就沒有台灣的政治來得腐敗。這說明了加州的政治較公開、透明、有個良好的制度。也顯示司法機關的獨立運作及一般人民的政治水平較高。
如前所述台灣的司法機關是所有政府機構中最貪腐的 (行賄占三分之一以上)。台灣的政黨政治逐漸上軌道,但若沒有一個有公信力、獨立的司法機關及人民觀念的改變與水準的提高,則台灣的貪腐問題仍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李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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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July 23, 2015 by Ken Lee
貪腐雖不能說是中國文化的主幹,但它與中國歷史的發展卻是盤根錯結而糾葛不清的。從中國有文字記載以來就有貪污的典故。較有名的如秦朝的趙高,西晉的石崇,東漢的梁冀,唐朝的元載,明朝的劉瑾,清朝的和珅,個個都是貪吃到富可敵國。故有人言「中國一部二十四史,其實是一部貪污史」 (王亞南的《中國官僚政治研究》)。無獨有偶,寫《厚黑學》一書的李宗吾也說一部二十四史可一以貫之,厚黑而已。
貪腐及厚黑看來是中國歷史的特色,各個朝代都逃不過這個詛咒。令人好奇的是清朝倒台後,封建朝代的結束是否也代表了貪腐文化的結束,而走上現代透明政治的道路。一般人的直覺反應是否定的。但這個議題的提出卻也提供了一個比較研究的好材料:兩個中國黨的演化與比較。一個是宣示要揚棄傳統封建文化,打倒孔家店以建立共產社會的中國共產黨,一個是宣稱要維護中華文化的傳統但卻被打到台灣的中國國民黨。
「腐敗的滿清」的倒台成就了民國的建立。但中華民國在中國的存在 (1911-1949) 雖比明鄭據台的21年要來得久,但其與荷蘭據台的38年 (1624-1662) 是等同時間的。若扣除軍閥割據及北伐 (1916-1928) ,日本侵華 (1937-1945),及隨後的國共內戰 (1946-1949),國民黨在中國的治理期間只有一般人所謂的南京十年 (1927-1937)。在這十年之間雖有所建設而被一些人稱之為黃金十年,但這段期間卻也是蔣介石逐漸竄升為國民黨的領導人及一黨專政的時代。有基於「攘外必先安內」的剿共,也有黨內流血鬥爭及青幫的橫行。但國民黨在中國最後的失敗卻也源於它的貪腐,而原因可能不外是中日戰爭期間美援的大量流入。大量美援的流入使得國民黨的高層及外戚盜賊橫行。孔宋家族的貪污舞弊大家耳熟能詳。宋子文於1940年代已成全球首富。在上行下效下,這個貪腐集團敗於中共而被踢趕到台灣。
相較於貪腐的國民黨,當時的台灣對貪腐一事是相當陌生的。在日本治台末期的軍國主義統治下,台灣沒有自由與民主,但也沒有貪腐的問題。而其實日本軍國主義的崛起原因之一,也是他們指控原先的大正時代議會民主政府與日本財閥勾結,是個腐敗的政府。而當一個貪腐的中國國民黨進佔一個沒有貪腐問題的台灣時,問題自然就發生了。七十年來以「少數統治多數」的國民黨政權與台灣社會也互相調適而造成一個新的平衡,但終究是積重難返而難以改變貪腐的習性,難以改變台灣人視國民黨為貪腐政黨的事實。但值得國民黨感到欣慰而慶幸的,該是對岸的中國共產黨就貪腐而言更是聲名狼藉。那就奇怪了,中共不是於1949年宣布建立了「新中國」嗎?
中共宣布建立「新中國」後,就對過去的種種都加以清算而稱之為「除舊布新」。但中共除掉的「舊」有很多是原有的倫理規範,傳統文化,禮儀與宗教。而所建立的「新」倒也不是西方啟蒙哲學的引入,而是共產極權統治的制度與恐怖統治。一個共產集權的制度造成了中央控管一切,而行事到處都是瓶頸,要求辦事得打通各個關節。在那種制度下不賄賂不貪污也難。共產社會的貪腐問題不只是文化性,而且是結構性的。即使在一個國家放棄了共產制度後,這種貪腐的行事作風還會持續下去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研究前共產國家的學者就發現,前共產國家的貪腐問題,比文化類似及地緣接近的國家都要來得嚴重 (Corruption, Culture, and Communism. By Wayne Sandholtz & Rein Taagepera. International Review of Sociology, March 2005)。此論文的學者指出文化可以解釋這些貪腐現象的百分之七十五,但這種貪腐文化的產生與持續,也大都源於共產制度結構上的問題。追根究底是結構上 (制度) 的問題,造成了用賄賂來解決辦事上的瓶頸,而人民也視之為理所當然而成為一種貪腐文化。了解東歐諸國及前蘇聯境內各個共和國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個到處都是充滿了貪腐文化的社會。明瞭共產制度與貪腐的關係,有助於了解中國為什麼有這麼嚴重的貪腐問題。
共產制度的建立當然助長了貪腐文化的發揚光大。中共雖說是建立了「新中國」,但卻是建立在舊中國的土壤上,及舊文化與舊思維的框框裡。所缺乏的是西歐啟蒙哲學的引入及自由民主制度的建立。沒有一個自由民主制度的建立與啟蒙哲學的思惟,要反貪腐是緣木求魚。
掌控中國的中共宣稱推翻傳統文化,但其貪腐問題與日俱增。國民黨被踢出中國到台灣,雖經改良但難祛除貪腐的問題。要解決台灣的貪腐問題除了堅定自由民主的體制外,還要擺脫中華貪腐文化的影響及共產政權的「東進」。
清廷的倒台造就了兩個中華政體:中國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宣稱是中華正統的國民黨卻因貪腐無能而被踢出中國。到台灣已七十年的國民黨雖經台灣社會的改良,但仍是貪腐的本性難改。另一邊的中共則好的不學而專擷取東西兩方的惡質文化:貪腐厚黑與共產集權統治,而造就了一個邪惡的帝國。前美國總統雷根所稱的邪惡帝國蘇聯已於1991年解體。東方的邪惡帝國還能存在多久。
李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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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July 16, 2015 by Ken Lee
每個國家都會有貪腐的問題,但顯然在程度上有很大的差異。如何測量這些差異,而又如何去解釋這些差異,是許多有心人士與學者所致力的。位於德國的非營利性團體「國際透明組織」(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 the global coalition against corruption) 從1995年開始每年都發表調查的結果,而也被人廣為引用。以東亞各國來看新加坡每年都排在前十名,而香港與日本都排在前20名之內。台灣則好像每年都在退步。台灣在國際間的貪腐印象指數 (CPI, Corruption Perceptions Index) 的排名於1998年是第29名,2000年是29名,2004年是第35名,2008年是第39名,2010年是第33名,2012年是第37名,2014年是第35名。南韓則大都在40幾名左右。而中國則由2000年的第63名降到2004年的第71名 ,2008年的第72名,2010年的第78名,2012年的第80名,到2014年榮降到第100名。每年排名前面的大都是北歐及西歐的小國及加拿大、澳洲、德國等國家。
國際透明組織的報告給大家有一個各國貪腐程度的比較,但為什麼不同的社會會有這麼大的差異呢?
分析不同國家的歷史、文化、宗教、與政治結構,UCLA的政治學教授丹尼爾‧崔斯曼 (Daniel Treisman) 對這個問題嘗試做解答。「貪腐的原因:一個跨國的研究」(The Causes of Corruption: A Cross-National Study. 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 June 2000) 這篇論文採用「國際透明組織」,及另一個類似團體「國際商務」(Business International, BI) 的資料為基礎做分析。他考慮了法律制度,宗教,殖民歷史,政治制度,經濟發展,原料與資源,公務員收入,是否為聯邦制等等因素做分析比較。底下是他的結論。
就法律制度來看,使用英美法 (common law systems) 的國家一般而言比使用大陸法 (civil law systems) 的國家較少貪腐的問題。原因可能是英美法較保障人民的財產,對政府較有監督力,而也很強調程序的問題。程序也就是due process。我們了解在美國若檢察官採證的程序違法,則即使那個證據很重要也不能被法官採用。台灣與日本都是大陸法國家。而過去我們常聽到台灣的法界人士講「情理法」的觀念。法居然在法律界是被排在情理之後的。
可能是所使用的法律制度的不同,崔斯曼發現前英國殖民地的國家貪腐問題較沒那麼嚴重。前英國殖民地的貪腐問題,若沒考慮到英美法的使用的話會更壞。而光就殖民歷史而言,證據並不支持沒被殖民的國家較沒貪腐的問題這個看法。
就宗教而言,崔斯曼發現新教 (Protestants),也就是我們所稱的基督教,信徒比率越高的國家,貪腐的問題越小。原因可能是新教較容忍個人的異議與對權威的挑戰。而也可能是德國社會學巨匠韋伯 (Max Weber, 1864-1920) 所說,新教會刺激經濟的成長。而經濟的成長發展到成為一個開發國家後,則貪腐便會較不成問題。
公務員的收入若較高雖然一般較會減低貪腐的程度,但證據並不很強。同樣的,聯邦制與否與貪腐的關係,正反兩邊的意見及證據都有,也沒有定論。
一個民主社會與言論自由理應會減少貪腐的程度。但崔斯曼發現,只有民主制度施行相當長的時間後,才會對減低貪腐的程度看出成效。實施民主政治20年對貪腐程度的影響不是很大,若實施40年以上則較有成績。
雖說於七十年代後受到不同學說的挑戰,但韋伯的現代化理論還是有許多值得參考的地方。韋伯認為經濟的發展會帶動社會、政治及文化的演化,使開發中國家會由傳統的家族社會演變成理性、個人主義、而較不受人際關係約束的社會。在這種發展下,貪腐自然會於一個現代社會中較不成問題。
對於國際透明組織及其他國際組織,如世界銀行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貪腐排名榜,開列西歐、北歐、北美及一些東亞國家為較乾淨的國家,而大部分的亞洲、東歐、中南美及非洲被歸納為貪腐的國家,對此也有學者表示不同的意見。倫敦政經學院的講師傑森‧希克爾 (Jason Hickel) 就認為美國的選舉被金錢腐化,尤其是聯邦最高法院於2010年1月21日的判決 (Citizens United vs. FEC) 取消了政治獻金的額限,更使這個已被金錢腐化的選舉制度更趨腐化。而據世界銀行估計,貪腐使開發中國家每年損失約200億到400億美元。但這只佔所有不法公共財物損失的百分之三。但跨國公司也都經過逃稅及種種方法每年由開發中國家巧取豪奪九千億美元。許多國際不法基金流動的三分之一是經過倫敦的金融市場的,但英國卻於貪腐的排行榜上列為績優的第14名 (2014)。更不用提因為官員的不盡責及與華爾街的串通,導致了2008年的全球金融風暴。為了善後,這些金融風暴的始作俑者還收到納稅人員幾兆美元的資助以避免倒閉的命運。對希克爾而言,西方國家大財團的貪腐額量巨大,而開發中國家的貪腐政權也都受到西方強權的支持。在這種情況下你說那一邊比較貪腐?
比大貪與小貪或那個較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說來都是不義之財。而不同宗教與哲人都奉勸不要取不義之財。不取不義之財固有宗教上的教示,但要確切執行還是要世俗的法律。這個世界不缺的就是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盜賊。
李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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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July 9, 2015 by Ken Lee
雖說不是第一個討論產品價格的原理,但《國富論》(The Wealth of Nations: 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 的作者亞當‧史密斯 (Adam Smith, 1723-1790)可說是第一個探討勞動力價值的人。亞當‧史密斯認為在一個原始社會裏,也就是說以物易物的社會裏,一個產品的價格取決於勞動力時間的多少。他以獵人為例,若獵殺一隻河狸 (beaver) 比獵殺一隻鹿要多一倍的時間,則一隻河狸的價格是一隻鹿的兩倍。用這個做推論,若做一雙鞋子要四小時,而做一頂帽子要2個小時,則一雙鞋子可換兩頂帽子。
亞當‧史密斯當然知道他所生活的18世紀不是個原始社會,許多其他的因素如原料,技術,生產工具等等他也都討論到了。但無可否認的是亞當‧史密斯首先提出了勞力與時間的價值。以後的古典經濟學家如David Ricardo (1772-1823) 與馬克斯 (1818-1883) 都受到他的影響。馬克斯的勞工被剝削及剩餘價值說都是基於那個觀念推論出來的。
現代經濟學的始祖一般公認為是亞當‧史密斯,更確切的說是自由經濟的始祖。現代的經濟學已演變成變數繁多而各家莫衷一是的學問。許多推行自由經濟的國家看起來經濟行為固然是自由沒錯,但有自由的都是那些有錢、有勢、有管道的人,小人物只能如「自由落體」般的下沉。平等 (equality) 與公平 (equity) 在那種社會常是個大問題。
但大多人的本性本就不是要自由平等的。人是為一己而自私自利的,要的是給自己更大的自由,要比別人多,要優於別人而非平等。就像戰爭一樣,沒有人要去打一場平等公平的戰爭。我們要更多的兵員,更精良的武器,要有情報,要有宣傳戰。要的不外乎打倒對方。
但在一個現代社會裏,為了維持自由平等的原則,許多規範及立法也都出現了。最主要的是公開透明的原則及越規的處罰。但西諺揶揄「規則本來就是要用來被打破的」(rules are made to be broken)。而當這些規範及法律牽涉到金錢時,逾規越距的花招及步數就多了。到底財物雖說是身外物,但有很方便的交易價值,也因而愛財也是人的通性。但《聖經》也說「愛財是所有罪惡的根源」 (For the love of money is the root of all evil)。而佛教也有許多規範不當財物取得的戒律。宗教的教義及戒律是一回事,人世的運作,尤其是牽涉到金錢的運作時,許多不當的方法及手法也都出現了。在有關規範貪污腐敗的法律條文裏,我們可以看出這些名目可說是多的不勝枚舉。從簡單的賄賂 (bribery), 敲詐 (extortion), 貪贓,貪汙 (graft), 侵占舞弊 (embezzlement),到小圈圈的裙帶關係 (cronyism, nepotism, patronage),花樣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貪腐是每個社會都有的問題。除了西歐、北美及東亞的少數國家外,貪腐都很普遍而專家也咸信對經濟的發展造成阻礙。但對研究文化類比的學者而言,貪腐的標準不能一概而論。卡內基美隆大學商學院教授約翰‧胡克 (John Hooker) 在他的「由不同文化的角度看貪腐」 (Corruption from a Cross-Cultural Perspective, 2008) 一文裏就探討這個問題。胡克認為西方國家的行事大都是基於規則的 (rule-based),但大部分的國家如亞洲,中東等,都是基於人際關係的 (relation-based)。有些行為在一個文化裏是公認的合理行為,但在另一個文化裏則會被視為貪腐。一個例子是在以人際關係為主的社會裏,交易傾向於找自己的至親好友,因為可以信賴。但在一個基於規則的社會裏,這可能就構成貪腐的行為。另一例子是訴訟對一個基於規則的社會 (如美國) 裏是公認的行事法則。但在一個強調人際和諧的日本社會就會造成問題,因為訴訟一般會破壞人際的和諧。而在一些不同社會都公認為是貪腐行為的類比上,其嚴重性在不同社會可能會有不同的解釋。例如賄賂在基於人際關係的社會裏還是會被認為是貪腐的行為。但其目的在於走捷徑,企圖買需要時間栽培起來的人際關係。其嚴重性不會比在一個基於規則的社會裏看得那麼嚴重。胡克認為與其訂立統一的標準,不如讓不同社會去發展他們的對策。
讀過中國歷史及章回小說的人都知道,貪腐的行為在中國是有悠久輝煌的歷史的。若依文化對比的角度來看,有些行為可能不能算是貪腐。但歷朝歷代貪腐案件的一傳再傳,也不能不說貪腐是漢文化的特色。遠的不說,清朝的大學士和珅 (1750-1799) 是乾隆的寵臣。他貪汙總值八億銀兩,合清廷年收入七千萬銀兩的十多倍。「腐敗」的滿清政府當然也腐敗到了中華文化傳承的國共兩黨。杜魯門總統估計蔣宋家族盜取的美援約七億五千萬美元 (合今天的75億美元), 而稱蔣宋家族一家都是賊。老一輩的台灣人看國民黨的巧取豪奪,盡情搜刮而稱國民黨為「賊仔政府」—整個政府都是盜賊。而賊仔政府正是英文kleptocracy 的意思—盜賊統治的政府。這是老一輩台灣人的一針見血之語及智慧。
李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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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on July 2, 2015 by Ken Lee
人類可能是所有生物中適應能力極強而最善於運用天然資源的一個品種。從早期於非洲與靈長類在演化的道路上分道揚鑣後,人類的祖先就移居到世界的各個角落。由當初的陸移方式分佈到歐亞大陸、澳洲、美洲,後來也有麥克羅尼西亞人民的海移。有移民就會有資源的搶奪及人員的混合與通婚。而隨著人類文明的演進,人類的組合情況也由部落、小國、大國循序發展。攻城掠地及墾殖是免不了的。說人類的發展史是一部殖民史倒也不為過。但進入15世紀後,隨著近代航海的產生與新大陸的發現。人類的殖民腳步加速了,而也塑造了現代世界的國際情勢。
殖民主義與帝國主義
1494年6月7日葡萄牙與西班牙簽了Treaty of Tordesillas,瓜分全球。這個動作啟動了歐洲列強進軍全世界的殖民地掠奪戰。很多搶奪殖民地的戰爭大都不是在殖民地區開打,而是決戰於歐洲本土的。首場重要的戰役就是1588年英國擊敗西班牙的強大海軍艦隊Armada。之後英國、法國、荷蘭開始積極向外拓展,早期最成功的就是荷蘭。荷蘭人於1602年成立東印度公司,1607年將總部設於雅加答。西班牙與葡萄牙的早期拓展移民主要是搶金與搶銀。荷蘭人及英國、法國隨後的殖民東南亞及南亞則著重在香料及其他原料的貿易。隨著工業革命的進展,歐洲列強也控制了大部分的非洲、南亞、東南亞及歐亞大陸。沙俄不是個海權國家,所以她主要向中亞及西伯利亞往東擴展,其他歐洲列強則利用船堅砲利向各地前進。
歐洲列強的向外擴張為的不外是原料及資源的取得與領土的擴張。工業革命後,更有了市場的須求。但歐洲列強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的。法國於1789年的革命後,就有輸出共和理念的想法與信念。1870年法國建立第三共和後,這種想法尤其堅強。法國人稱這種信念為「文明的使命」(Mission Civilisatrice,英文為Civilizing Mission),認為法國人有向全世界輸出法國文明的使命。這種說法類似英國詩人Rudyard Kipling於1899年發表的一首詩「白人的負擔」(The White Man’s Burden),或是後來美國人所說的「美國人的生活方式」(American Way of Life)一樣,都展現以西方為中心及文化優越的看法。不管是法國人的文明使命也好,英國人的白人的負擔也罷,或是美國人的生活方式也好,都反應出了銀行業鉅子摩根(J. P. Morgan)所說的一句話:「一個人行事常有兩個理由:一個好的理由與一個真的理由」(A Man always has two reasons for doing anything: a good reason and the real reason.)。
說到美國則不得不提美國是第一個由殖民地跳升為主權獨立的國家(1776年)。美國的獨立多少啟動了美洲各國擺脫歐洲殖民的運動。但前殖民地的美國於十九世紀末年也走上了殖民帝國者的角色。
十九世紀的東亞
進入十九世紀中葉,亞洲只剩下清國、韓國與日本尚未被進占殖民。泰國則於割地求和後維持一個獨立的局面。英、法兩強本都搶吃印度這塊大餅,但歐洲列強的七年戰爭(1756-1763)後,英國占了上風而開始鯨吞印度。1803年英國擊敗了印度反英的主要勢力後,完成了印度的全面占領。
印度、東南亞落手後,歐洲的列強便集中在清朝這個大帝國。北方有沙俄,西南方有英國(殖民印度與緬甸),南方有法國(殖民印支半島),東方有新興的日本及占領菲律賓(1899年)的美國。列強覬覦下卻也維持了一個恐怖的平衡,誰也不敢先動手。向外殖民本來是要賺錢的,但英國卻發現她向中國買了大量的茶葉卻無法向中國輸出什麼以平衡貿易。英國於是在印度種植鴉片向中國輸出,而引起了兩次鴉片戰爭(1840-1842,1856-1860)。戰敗的清國開放了港口通商,租借地的設立及關稅的遭到列強的控制。控制關稅為的是保證清廷會賠還戰爭的損害賠款。鴉片戰爭本只是英國開打的,但後來法國、沙俄、美國、德國、義大利、丹麥、荷蘭、西班牙、比利時與奧匈帝國也都搶吃中國這塊餅而要求租借地或優惠貿易條款。到20世紀初期,中國有90個港口都在外人的控制中。
孫文雖宣稱當時的中國為次殖民地,但在各列強侵食下,誰都不敢大割領域,因為會引來其他列強的抗議。不但如此,歐洲列強也幫忙清廷平定了太平天國革命(1850-1864)。因為要保有清廷的存在才能保障他們的既得利益。十九世紀末年,清廷敗相日趨明顯而列強,主要是沙俄、日本與德國,便加強了他們在中國的擴張。這時美國提出了「門戶開放政策」(The Open Door Policy),為的是要列強了解大家都有得吃,不用搶,以免破壞平衡。1900年的義和團事件引來了八國聯軍的進攻。清廷敗北後,八國也都留駐軍在中國以防止類似義和團的殺害外人事件。
一般學者也好奇為什麼當時的歐洲列強針對中國,但沒針對日本。尤其是日本於1853年被美國海軍強迫開港,並於1858年被迫簽定了關稅與治外法權的不平等條約。為什麼日本沒遭受到同中國一樣的命運。一些看法是,歐美列強於當時在各自的國內都有自己的問題。美國有內戰,英國有1857年印度的起義,英國與沙俄的克里米亞戰爭(1853-1856),法國介入墨西哥的戰爭。而在同時,日本也成功的完成明治維新,並於1899年取消了對外的不平等條約。
中日甲午戰爭的開端與結局
明治維新後的日本除了憂慮西方列強的進犯東亞外,日本政府最擔憂的國際形勢是中國與韓國的破敗及不穩定,及其可能被西方列強占據後對日本可能產生的威脅。1875年日本逼迫韓國開放通商,並推動韓國由清廷的保護國中獨立出來。1884年一群親日的改革派在金玉均的領導下,發動甲申政變(或稱甲申革命)。清廷在袁世凱的領軍下,進軍韓國平息政變並殺害數名日本外交人員。後來在李鴻章與伊藤博文的協調下簽訂了「天津條約」(Tianjin Convention 或Li-Ito Convention),雙方同意由韓國撤軍,並同意將來若出兵韓國之前要先照會對方。
1894年袁世凱派人將金玉均引誘到上海而將他殺害。之後將他的屍首於韓國示眾以警告革命黨人。日本視此一事件為挑釁。同年年底,韓國發生東學黨的起義。韓國皇室求救於清廷,清廷於是派兵到韓國平息東學黨之亂。日本政府視此為違反李鴻章與伊藤博文的協議,而派八千兵力到韓國並且擊沉協助運輸清兵的汽輪高陞號。1894年8月1日清日雙方宣戰。一開始西方列強都看好船隻及人員都較占優勢的清廷。但到1895年3月,日本已攻下山東,東北,並扼住了通往北京的航道。1895年4月17日簽訂的馬關條約,清廷割讓了台澎、遼東半島,承認韓國的獨立,賠款及開港貿易。
日本本來要的是韓國,但怕拿到韓國會引來西方列強的干涉,所以只先要求韓國由清廷中獨立出來。日本在中法戰爭中(1884-1885)看到法國能用台灣為基地去封鎖中國的港口而知道台灣在海戰中的重要。雖然台灣不是日本介入中日甲午戰爭的目的,但在國內要求清廷應割地賠償後,日本政府於是開口要台灣。當時判斷之一是,拿台灣,西方列強不會反對。結果是西方列強果然沒反對日本拿台灣,但有德、法、俄三國的干涉日本的掠取遼東半島。日本政府在三國的干涉下,最後是放棄了對遼東半島的要求。
日本的殖民台灣與韓國
日本最後是將韓國拿到手了。首先是1905年的日俄戰爭勝利後,逼退了沙俄在東北及韓國的影響力。日本於1905年宣布韓國是日本的保護國,而於1910年正式宣布併吞韓國。
但日本帝國對韓國的統治並不是很順利的。原因在於韓國的朝代與中國的朝代,如明清,都有特殊的保護國關係,再加以韓國是個很同質的社會,韓國人有悠久的認同感。而當日本進占韓國時,日本之為外力是個很明顯的事實。反應在這個事實上是日本統治韓國的行政首長,一向都是具有軍人身份的。相較之下,日本的統治台灣就相當的不一樣。
清廷從來就無有效的統治過台灣,治權也不及台灣全島。清廷據台期間動亂不停,原漢衝突,三姓械鬥等等此起彼落。清廷統治下的台灣大大小小共有159個動亂。而當時的台灣也沒有一個統一的認同,這對日本的領台當然有個好處。反清的人不太可能反日,而日本於前兩年也開放那些忠於清朝的人得以自由離台,用以減少日人治台的阻力。1898年第四任的台灣總督兒玉源太郎(1852-1906)上任後,日本的軍事治台政策起了個大轉變。兒玉在台時間不長,但他所引用的民政長官後滕新平(1859-1929)可說奠定了日本治台的基礎。有些學者喜歡將在德國學醫的後滕新平與同期的德國殖民司長Bernhard Dernburg(1865-1937)做個比較。因為兩者都喜歡廣收證據而用假設與求證的態度做殖民地的治理。後滕新平用的就是他所謂的「生物學之原則」。後滕於他在台北的辦公室擁有大量的圖書,他本人也研讀傳統漢文的一些著作,如保甲制度,而建立戶口制度。他也推動「臨時台灣舊慣調查會」以做為他治理的方針。除了基本建設外,他也奠立了鹽、糖、樟腦及香煙的專賣制度,而使台灣於1905年達到自給自足的地位。(前兩段參考Gunnar Abramson的 Comparative Colonialisms: Variations in Japanese Colonial Policy in Taiwan and Korea, 1895-1945)
是誰在殖民誰
不管是中國或台灣的統獨兩派人士都將日本視為殖民台灣的唯一外來政權。但有些學者己指出,這在歷史上看來是不正確的。從中國移民到台灣的,不管是明朝、清朝或二次大戰後的國民黨之來台都是一種殖民的行為與現象。漢人大量殖民台灣的結果是導致平埔族語言及文化的消失。雖然日治時期是個殖民時期,但那沒代表被殖民者就不曾經是殖民者。我們就以研究十七世紀荷據台灣時期的Emory University的歷史系教授Tonio Andrade於2008年所出版的一部書來看。書名是《台灣如何成為華人社會──十七世紀荷蘭人,西班人與漢人的殖民》(How Taiwan Became Chinese. Dutch, Spanish, and Han Colonization in the Seventeenth Century)。在書中Andrade指出,荷蘭人在雅加達的成功得力於與漢人的合作,因為漢人有農業與經商的技術。荷蘭人選擇台南為落點是因為當地已有一兩個漢人的小聚落。為了開發台灣荷蘭人提供行政管理,水牛,土地,而於福建引進漢人來開墾而形成共同殖民的現象。共同殖民的成功卻也如引狼入室般的導致後來亟欲在海外尋求基地的鄭成功的進犯,因為有內應。
荷據時期是共同殖民。但明鄭也好,清廷也好,及至二次大戰後的國民黨據台,說來都是殖民。在一波又一波的殖民浪潮下,台灣原有的語言與文化也一再的消失。「有唐山祖,無唐山媽」,是清代台灣的一個寫實,而更多的平埔族也都被漢化了。我們雖然要保護母語,但有幾個人能保證說,我們今天所使用的母語就是我們先祖的母語。這種情形不但適用於被壓迫而瀕臨消失的語言,也適用於當前強勢的語言。如此說並不代表我們不應保護母語,各種母語是都應該收到尊敬與保護的。
殖民的影響
殖民的明顯影響就是人口的移動。從1820年開始後的一百年間就有五千五百萬歐洲人往外移民,主要是前往美洲大陸。在馬來亞一地,須要勞工的英國殖民政府於1850到1941年間就引進了大約兩百萬華人及為數也不少的印度人。這也造成目前馬來亞的華巫衝突。
殖民為的是經濟利益、領土擴張,及國家民族的利益。殖民帝國在殖民地進行經濟的剝削與資源的掠奪,打破了當地傳統的文化與社會結構,也製造了階級的對立。但殖民者也引進了西方的政治管理,法律制度,管理體制,文化與宗教,現代醫學及經濟上的開發。殖民者也引進了現代的教育與啟蒙的思想,而在同時也種下了他們倒台的遠因。幾乎所有領導殖民地人民進行民族獨立的人都是殖民政府教育體制下長大的。他們的武器──民族主義,也是個西方現代文化的產品。
殖民的歐洲列強之間也常因搶奪殖民地而不時打戰,變成世仇。如英法爭印度,德法爭摩洛哥。在爭奪殖民地時也常不考慮該地人民的歷史語言文化與宗教而亂劃分疆界,這些人為的疆界仍是今日紛爭的來源。但相對之下,殖民者也統一擴大了原有的疆界。印度歷史上從來就沒治理過南印,是英國人把印度統一的。台灣也是在日治時期完成台灣的統一而實施有效治理的。
研究殖民主義影響的大都針對被歐美殖民的亞非國家。台灣在日治時期雖也接受了現代思潮,但嚴格說來是二手貨。相較於日治,台灣在明鄭及清廷的殖民下所接受的只是漢文化,一個封建文化而已。領台初期的後滕新平了解漢文化與日本文化的類似,預測整個同化過程需要百年的時間。他也透過「臨時台灣舊慣調查會」等等開始要廢除陋習,如纏足等。相較於明清在台灣的殖民,日本的殖民台灣是引進了現代社會的政治、經濟、法治、醫學與文化。雖說是二手貨。
二次大戰後受重創的殖民帝國主義者已無力再返回民族主義高漲的前殖民地了。許多亞非國家也紛紛獨立。在1946年的聯合國只有35個會員國,到1970年會員已增加到127國。
是與應該
討論殖民問題很少不引起情緒及道德上的爭議的。但我們有必要區別「是」與「應該」。目前「是」的東西或現象不就代表「應該」。很多「是」(is)的現象與行為不就代表事務「應該」(ought) 如此。「是與應該」(is-ought problem或稱為Hume’s law或Hume’s guillotine),這個哲學論證是蘇格蘭哲學家大衛‧休姆(David Hume, 1711-1776)於1738年在所發表的《人性論》(A Treatise of Human Nature)中所提出的。這也是我們在論證社會事務時所應注重的。
雖然大部分的前殖民國家都於二次大戰後獨立了,但這世界上還存有很多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中國的殖民西藏與新疆,並企圖侵占台灣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在一次藏人的聚會中,一個中國女孩同意中共占據西藏與新疆這個事實。但她說,至少藏人能說他們被占據。她覺得她與許多中國年輕朋友也都覺得被(中共)占據,但又不知如何去表達或反抗這種被占據的感覺。也許吧,中共之占領中國也是一種殖民──一個摧毀傳統文化的共產極權思想的殖民。
李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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