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主義 —- 看美國狗與台灣狗

約二十年前於美國居住多年後第一次回台灣,看到滿街的流浪狗及一些家犬無精打采的樣子委實令人傷心。看到一些鄰居的狗被鐵鍊套著而神情落寞的樣子但若想逗牠玩時,這些狗也只頂多搖個尾巴但提不起精神。這使我想起了大學時的一次動物實驗。實驗的狗大都是被抓來的流浪狗。當我們把我們要做實驗的那隻狗拿到操場散步時,牠步履闌珊,神情寞落,表情是一付絕望。當我們注射藥劑「處死」牠以做實驗時,牠一點反應也沒有,逆來順受。那是一隻絕望,重度憂鬱的狗。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但那隻狗的影像一直存在我的腦海裏。台灣雖不像中國,韓國,及東南亞國家那般的吃狗肉,但對待狗及其他動物的態度大不如西方社會。在我們做狗實驗的那段時日,美國海軍於台灣也設有醫學實驗及動物實驗室。每年他們都會依台灣的宗教習俗舉行動物公祭。在美國居住多年發現這邊的狗活潑高興,逢人便跳躍玩耍。真反應了美國人與美國文化。台灣狗與美國狗竟然有這麼大的差別。是文化始然嗎?我們無妨來看一些用狗做實驗所導致的一些發現。狗不但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也可提供我們許多教材。

1904年諾貝爾獎的得主巴甫洛夫 (Ivan Pavlov, 09/26/1849 – 02/27/1936) 是條件反射的發現者。巴甫洛夫研究狗的消化系統。他發現唾液的分泌是應運食物的咀嚼而產生的,但也可因一些非食物的刺激而來。巴甫洛夫發現狗會於餵食者的出現或餵食前的鈴聲響起時便開始分泌唾液,食物之存在與否並沒直接關係。這也就是條件反射。

1967年,美國的心理學家Martin Seligman (8/12/1942 – ) 與Steve Maier用三組狗做了一系列的實驗。第一組狗沒有甚麼特別的處置。第二組狗給與電擊,但狗可學會按控桿去停止這個電擊。第三組狗也給與電擊,但不論他按控桿或做任何動作都無法停止這不定期產生的電擊。過了一段時間後第三組狗呈現臨床憂鬱症 (clinical depression) 的症狀而逆來順受,不再掙扎反抗。在實驗停止一段時間後,第一組狗與第二組狗都恢復正常但第三組狗遲遲不能恢復正常。即時給予逃脫的機會,第三組狗也不會逃而對一切絕望。Seligman與Maier稱這個現象為learned helplessness, 也就是說是境遇所造成的無助感,而認為與有些人的憂鬱症有關。當有些人遇到一些不可抗拒的情況時,學會逆來順受而不反抗,成為無助 (helplessness) 或憂鬱的現象。

條件反射也好,或learned helplessness也好,雖說是狗實驗的結果,但這種現象都存在於人類社會。不只是個體,在群體上我們也都可看出條件反射與learned helplessness的痕跡。Learned helplessness說簡單些就是失敗主義。獨裁暴政下的境遇容易使人產生無力感與無助感而成為失敗主義者。在社會政治運動裏人們不但要去面對舊體制及其支持者的條件反射性的反擊,也常要面對同陣營裏的失敗主義者的消極心態:無效啦。失敗主義不只對一個社會政治運動有傷害,對戰爭的傷害也是很大的。法國革命推翻封建政體建立共和後,歐洲各君主政體懼怕共和而紛紛成立一個又一個的聯盟 (Coalition) 以對抗法國。拿破崙領導下的法國於1805年12月2日於Austerlitz打敗了沙皇與神聖羅馬帝國的聯軍 (Third Coalition, 英國,俄國與奧地利)。針對這場戰役,托爾斯泰 (Leo Tolstoy, 9/9/1828 – 11/20/1920)在其巨作「戰爭與和平」中寫道:決心要打贏的人決定了戰役的勝負。我們為什麼在Austerlitz那一戰中被打敗了?我們的死傷與法國相當,但我們一開始就認為會輸,我們也就輸了。失敗主義者也差點讓希特勒統治全歐洲。當希特勒崛起時一開始是所向無敵。當時的英國瀰漫著一股悲觀的氣息而急於與希特勒妥協。寫羅斯福與邱吉爾傳的John Meacham (5/20/1969 – ) 認為邱吉爾走出失敗主義的陰影而成為對抗納粹德國的領導人是他於1940年那年的最大成就。

台灣民族獨立運動的道路上是充滿了失敗主義。洗腦所造成的條件反射我們可以用還原歷史真相的方法一一解套。但失敗主義常常是根深蒂固而得靠歷史還原及文化建構來慢慢完成的。早期我們聽到很多人說台獨是一條行不通的死路,台獨是共匪的同路人,台獨是數典忘祖的種種說法而使許多台獨陣營裏的人也產生了信心上的問題。雖然繼續推動台獨運動但卻也充滿著失敗主義的氣息。台灣解嚴民主化後,整個台獨運動是向前邁進了一大歩。但隨著國民黨的引狼 (中共) 入室及中國的崛起,綠營的領導人卻也看不出邁力向前走的決心而顯的舉棋不定。台灣的綠營是需要像邱吉爾那樣能夠走出失敗主義陰影的人。而在情勢急遽變化中,這個「邱吉爾」也不見得會是由現成的政黨中產生的。

李堅